四平提线木偶,难以逃脱式微的命运？

东南网11月3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黄云峰　通讯员　张尚瑶　张川闽）

年关渐近，大戏即将登台。世居屏南县岭下乡谢坑村的46岁农民陆绍灿加快了排练四平提线木偶的节奏。从15岁起，陆绍灿跟着父亲学戏，不知不觉已经31年。

“四平提线木偶是祖上留传下来的，我希望能一代代传承下去。”他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戏曲需要区域环境、区域文化来承载。然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地方戏曲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原生态环境。陆绍灿的期盼能否得到实现？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前世今生

“看戏屏南班，下酒老鼠干，零吃地瓜干，配粥豆腐干。”闽东北民间流传着这句民谣，道出了屏南民间戏曲的广泛影响。

陆则起是土生土长的屏南人，从事地方戏曲挖掘、研究、抢救、保护长达14年之久，对地方戏曲研究情有独钟，对屏南四平提线木偶更是了然于心。

“屏南四平提线木偶与众不同，特色鲜明。”陆则起介绍，过去提线木偶以班社形式存在，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在屏南旧俗中，凡遇人戏班、木偶戏班同场地演出，人戏班都要先拜“木偶老爷”；木偶戏没有开场，其他戏不敢响锣，木偶班未歇锣，别的戏不敢先收场。

在专家看来，四平提线木偶在演戏市场上，成功保持了原生态。在屏南县，农村人的许愿、还愿，小孩“过关”、老人过世“做大夜”，人们还是习惯邀请“先生”做法事，再加上请木偶戏班以祈求安康、家族兴旺、驱邪避鬼。

“陆绍灿兄弟的木偶班，以家族式传承，‘两个人，一台戏’，保存得比较完整，规制比较古老，艺术性、科研性价值很高。”陆则起说，木偶班在表演艺术上是提线技法，前台一个人表演提线，并包揽木偶所有角色做、唱、念。后台一人操作鼓、板、锣、铙、钹等5种乐器。前台干唱，后台帮腔，上下互动。

历经沉浮

屏南四平提线木偶，历史上虽然十分辉煌，却也逃脱不了盛极而衰的自然法则。

“屏南四平提线木偶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发展最为迅速。”陆则起说，当时，全县7个乡镇19个村都办有提线木偶戏班，但现在仅存少量班社。只有谢坑村的四平提线木偶戏班还在屏南与建瓯、政和的乡间演出。

然而，即便是谢坑村的提线木偶戏班，也逃脱不了起起落落的命运。“表演木偶，是农村人的手艺。稻谷割完了，就到外地卖艺挣饭吃。”陆绍灿说，文革时期“破四旧”，戏就停演了。改革开放后，大家生活变好了，又挑着担子去演出了。

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屏南四平提线木偶终于迎来新的希望。

1999年，屏南县成立了挖掘抢救四平戏领导小组。2002年又专门成立“地方戏研究办公室”，抽调人员搜集资料，撰写论文，整理剧本，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

2006年，屏南四平戏被列入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屏南四平提线木偶，被列入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陆绍灿也因此入选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2010年11月，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成果展在首都博物馆举行，屏南县四平提线木偶作为宁德唯一代表应邀参加展示。“当时，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十几个班参加展示。锣鼓一敲，大家都挤过来看，尤其是小孩，特别喜欢木偶，争着用手摸呢。”回想当初，陆绍灿至今仍有些得意。

此后，陆绍灿兄弟还应邀到上海、福州、宁德等地参加演出，并接受多家新闻媒体采访。从此，屏南四平提线木偶从山旮旯走向大都市，陆绍灿兄弟也从隐没乡间的山野村夫，变成了闻名遐迩的戏曲名人。

自找出路

不过，这种表面风光并没有缓解提线木偶面临的资金匮乏、传人稀少等窘境。

“2013年，谢坑老家房子被人烧了，一家老小到县城租了间民房，开了间佛事用品店，勉强维持生活。”陆绍灿说，自己虽然是传承人，但并没有指望一家子人靠演戏过日子。

演出人员匮乏也是大问题。“房子被烧后，哥哥陆绍宽到上海打工。儿子陆佳山21岁，职专毕业后，跟着我学了一年，但要上台，至少要学3年。”陆绍灿说。前些日子，建瓯市有好几拨人上门请他出马，陆绍灿婉言谢绝了，“家里只有一个人，要哥哥从上海赶回来演，又不划算，光来回车费就要花大几百呢”。

对于四平提线木偶面临的困境，陆则起不免悲观：“屏南四平提线木偶和其他戏曲一样，最后的归宿是博物馆。”在他看来，随着农村人口急速减少，失去了受众，木偶戏就会逐步消失。谢坑村的四平提线木偶，也只能在屏南、政和、建瓯这些讲闽东北方言的地方表演、生存。

他认为，为了保护传统戏曲，政府虽然给予了评级、补助、提供表演机会，但仍无法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对四平提线木偶应是活态保护，让它自找出路，自我生存。政府不必大包大揽。”陆则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