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事】你知道自己“被直播”了吗?

2019年6月4日福建日报网事版（09版）主要稿件：

你知道自己“被直播”了吗?

用餐场所顾客随手就可拍视频。东南网记者 冯川叶 摄

东南网6月4日讯（本网记者 冯川叶 文/图）在餐馆吃饭，一众网友可能正在直播间观看你的“吃相”；在健身房里健身，网络“吃瓜群众”对你的动作“品头论足”；和朋友逛街闲聊，谈话内容悄然在网络传递……而这一切，你也许全然不知！

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别人直播的对象，这是否让你后背发凉？直播者看到啥直播啥，是否侵权违法？

网友 猝不及防“被直播”

日前，西安市民张先生在一家网红餐厅与服务员起了争执。张先生说，放假期间这家网红餐厅生意特别好，他和家人吃饭时看到服务员拿手机拍大家吃饭的样子，便出声制止。服务员说餐厅正在平台上直播，让张先生不要争吵。“餐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某直播平台上直播包括我在内多位食客吃饭的样子，我认为该餐厅侵害了我的肖像权。”张先生说。

在几个热门的直播平台，记者输入“餐厅直播”等关键词，跳出不少内容。有的视频展示餐厅人气爆棚的画面，有的展示特色菜品，有的则是拍摄餐厅里表演的节目，几乎都拍到了在场的食客。这些视频有的来自店家的宣传，有的来自普通食客，有的则来自一些网红大咖。能看出，视频里的大多数的食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出现在别人的画面中。

福州市民何小川有过和张先生类似的经历。不同的是，他不是在现场发现自己被拍，而是在某短视频平台上偶然“刷”到了自己。何小川说，当时和朋友在福州一家餐厅吃饭，正好有人在餐厅里求婚，很多人都掏出手机拍了起来。自己坐在求婚者附近，因此也入镜了。事后，有人把视频上传到网络平台。何小川说，虽说只是“人肉背景”，但他和朋友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后来也有其他朋友‘刷’到这段视频，赶紧发微信通知我。”何小川说，和朋友聚餐原本是挺私密的事，这下被“广而告之”，总觉得不对劲。

网友“小莫”也分享了自己被拍的经历。她说，有一次自己在一家美发店做头发。做头发的过程，发型师时不时掏出手机拍摄。后来她就在发型师的朋友圈里见到了自己的照片。“小莫”说，发型师拍摄照片时并没有征求过自己的同意，直接拍下来进行商业宣传，让人气愤。

“被直播”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普遍。两年前，某直播平台把全国各地多个中小学教室内上课、自习的监控画面直播出去，课堂上的一举一动都被平台公之于众，连学生做笔记、发呆、睡觉甚至挖鼻孔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引发公众强烈谴责。

对于“被直播”，网友们的反应不尽相同。有人和西安张先生一样，认为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直播必须征得全体对象的同意。而且网络的直播图像可能遭到篡改或污损，后期可能对被直播人造成更大的伤害，如此直播实在不妥当。也有一些网友认为，如今直播太常见，如果是在公共场所直播就无可厚非。只要没有恶意，大家没必要太较真。

某平台上网友分享的视频，不少在场市民都被拍了进去。

商家 引流助推“直播热”

直播真的只有娱乐这个单纯的目的吗？通过走访记者发现，直播早已经成为许多商家的促销手段。

为了吸引更多流量，一些商家如餐厅、健身馆、衣服品牌店等往往会请人气较高的网红来“探店”，通过网红的体验式直播吸引顾客，为商店带来人气。林先生在福州经营一家餐饮店，他告诉记者，请自媒体大号推广和直播是如今常见的促销手段。每次推广的收费不同，有的要几千元，有的则是通过流量分成的方式收费。林先生说，这些促销手段是有效果的，毕竟现在是移动互联网和全民直播的时代。对于直播中有时会拍到一些顾客，林先生也未觉得不妥。他认为，这样的直播并没有恶意，大部分顾客是不太介意的。

直播客除了商家、网红大咖，更多的是普通人。例如，一些旅游景区经常举办各种赛事，鼓励游客打卡景点，拍出有趣的照片来赢取奖品，吸引更多的游客。有的店家也会推出相应的促销活动，如发朋友圈集赞或是上传视频到网络平台可领取相应的优惠等。

通过直播引流并非商家一厢情愿，很多消费者“吃”这一套。记者走访发现，这类直播很受喜欢。网络平台上不少网红餐厅的视频点击量从几千到几万不等，有的甚至有几十万。不少网友在底下评论，被视频内容“种草”（想要体验或拥有），等等。

网友“大蘑菇”告诉记者，前段时间，自己被网络上的各种直播“种草”了泡面店。看到食客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想尝尝，便按图索骥找到了视频里的网红店。虽说并没有想象中好吃，但是作为网络达人，“大蘑菇”还是拍了照片发朋友圈打卡。“这可能是年轻人的习惯吧。”“大蘑菇”说，平时和朋友聚餐吃饭或者是出游，总要先上网看看哪家人气高、评价好，网红们的推荐和直播是他们参考的一大因素。

商家要求消费者以拍照拍视频来换取优惠。东南网记者 冯川叶 摄

专家 隐私保护意识别掉队

可是，如此直播合法吗？如果自己“被直播”应该如何处理？全民直播时代的背后，又折射了什么现象？

福建景行律师事务所律师江一泓认为，直播、拍摄视频要分情况来判断是否侵权。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个人信息、个人私事或个人领域不受他人侵犯。餐厅不属于私人空间，属于公共场合，如果普通网友在公共场合拍摄了照片、视频等，并不构成侵权。但如果这些视频或直播是用于商业行为，目的是招揽顾客，那就侵犯了被拍者的肖像权。即使商家不以营利为目的，在未经当事人同意而使用他人肖像的行为中，除非具有正当合法的事由，如新闻报道、公安机关“通缉令”等，否则也同样构成侵犯肖像权。

和西安涉事商家类似，许多人并未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侵权。福州大学社会学教授甘满堂认为，在移动互联网发达的今天，全民直播越来越火，有些商家或单位却不知道此举可能违法，说明在全民直播时代，隐私保护意识并没有跟上信息传播发展的速度，势必会导致类似侵权问题的高发频发。

他认为，这些以公共场所为背景的直播，往往只有进行直播的单位或人员知情，许多出现在镜头中的人却不知情，不知不觉充当了“群众演员”，成了帮助商家扩大影响、招揽生意的“道具”。

“人们吃饭休息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不太雅观的动作，肯定不想让陌生人看到，但是现在却被商家通过隐藏的摄像头向全国的网友直播，甚至被网友调侃、取笑，一般人难以接受。”甘满堂建议，网友们应该向新闻中的张先生学习，当自己的隐私权益受到商家的侵犯，应该积极发声，必要的时候拿起法律武器积极维权，这是对商家的一种警醒，也是一种普法行为。当这样的公众越来越多，客观上会对商家及个人直播形成约束力量。同时，他也呼吁相关部门要重视这一现象，给直播戴上“金箍”。

莫让直播变成“楚门的世界”

东南网评论员 江德斌

吃饭、健身、逛街、旅游……这些本是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却在不经意间被商家、网友拍下来，放到网上现场直播，成为“人肉背景”，甚至于直播里的“主角”，受到万千网友的围观。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在网络直播全面流行之后，通过智能手机拍摄、上网直播，已成为越来越常见的现象。各大直播平台的流量也很大，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直播内容，其中不少是餐厅、商场、旅游景点等公共场所，将商家和消费者的情况一览无余。

直播可以给商家和网友带来流量、人气，并将流量变现，获得直播衍生利益，而消费者并不知情，往往是处于“被直播”的状态，成为商家和网友获取流量、牟利的工具。显然，这对消费者来讲是不公平的，不仅存在被商家、网友利用，还有个人隐私遭泄露、肖像权被侵权等风险，甚或衍生出其他麻烦，给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带来困扰，俨然就是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截至2018年，网络主播数量已超过3000万人，这些主播虽然从事的直播领域各有不同，但都会在直播中以卖东西、导流等获利，亦属于电子商务范畴。今年正式实施的《电商法》明确规定，“电子商务经营者收集、使用其用户的个人信息，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有关个人信息保护的规定。”可见，商家在进行网络直播时，未经消费者同意，就将消费者的身体面貌特征暴露出来，实则属于侵权行为，应依法予以处罚和赔偿。

为避免直播变成“楚门的世界”，给大众生活带来麻烦，急需对网络直播进行规范化管理，制定限制性措施，划定直播内容红线。比如，应明确商家在进行现场直播时，要有醒目的提示，告知本店正在网络直播，并需征得消费者的同意，方可将其形象拍摄上传网络，否则就应采取打码处理，避免将消费者个人隐私泄露出去。同时，司法机构对于消费者的隐私维权，也应积极支持，给予最大的法律帮助，简化维权流程。监管部门需提升技术监管力度，要求平台对直播内容进行审查，加强内容筛选、打码技术等，对违规商家及时处置，全力保护消费者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