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泉性潡诗集《一滴草》

鼓山摩崖石刻喝水岩

《一滴草》系黄檗渡日僧高泉性潡禅师（1633—1695年）所著诗文集，共四卷，前三卷为诗偈，第四卷为文集，含序、记、跋、书、启、祭文、传、铭、赞等。跋文记载其内容系“吾师在唐及初东渡时，作无虑四百余篇”。1661年六月，高泉性潡为庆祝隐元禅师七十寿诞东渡日本。也就是说，文集中既有东渡之前所作诗文，亦有东渡初期所作。根据跋文末尾标注的信息“龙飞丁卯年季春禊日门弟子道清、道发稽首敬跋”，文集刊刻的时间应为1687年。

永嘉玄觉《证道歌》云：“游江海，涉山川，寻师访道为参禅。”大抵描绘了古代禅师的日常生活，为了参禅开悟，必须寻师访道，而“深山藏古寺”，不跋山涉水，又焉能找到？所以古代禅师与名山大川由来就有不解之缘。

高泉性潡系福州府福清县人，而离福清不远则有号称石鼓名山的鼓山。据南宋祝穆撰《方舆胜览》卷十的记载，鼓山“在闽县，有石状如鼓，故名。或云，每雷雨作，中若鼓声”。在鼓山半山腰的白云峰麓有涌泉寺，始建于五代，后梁天平二年（公元908年），闽王王审知迎请神晏禅师来此主持扩建。对于高泉禅师而言，鼓山无疑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去处。如《一滴草》诗集中有一首《梦游喝水岩》云：“少小曾闻此地名，无端游兴梦中生。”此诗之前还录有序言，记录了他的梦境：“石鼓喝水岩，宴国师尝坐禅于此。因一喝为之倒流，窃雅慕焉，未能游也。一夜梦游其间，层层错落、拂拂飞动，四无人声、口与心语。既觉索笔，亟追所思。”传说神宴国师于此讲经说法，因嫌水声太过喧闹，一喝之下竟令溪涧改道而流。

既是神往之地，又岂能不去？高泉禅师终于实现了心中的愿望，来到了鼓山，参访了涌泉寺，幽境美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题鼓山涌泉寺》诗中，他这样写道：“我闻斯地饶形胜，一到方知景澹浓……偶向山前时燕坐，梵音清散数声钟。”

鼓山的主峰为屴崱峰，又名绝顶峰、大顶峰，许多名人登临并留下诗作，如近人郁达夫《偕吴秋山游鼓山》诗云：“休沐同登屴崱峰，扶摇直上乘抟风。”昔年高泉禅师登临也曾留下诗作《登鼓山屴崱峰》《鼓山绝顶》，后首云：“呼杖时登最上巅，几回举手直摩天；万山下视如朝拜，无尽烟霞屐齿边。”描述了他登绝顶时，获得了极为开阔的眼界以及豪迈的情怀。

高泉禅师最爱梅花，《一滴草》中写梅花的诗大约20首。在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时节，梅花不惧严寒就已然开放，若用来喻人，就象征了坚强的品格，如《早梅》诗：“莫讶罗浮里，先春破晓枝。冰魄应有意，不与众花知。”《雨中梅花》诗：“久待梅不开，开则临风雨。往往大贤人，不过亦如此。”

梅花的这种性格与高泉性潡禅师自身的品格颇有相似之处。在出家之后，他发愤参究、昼夜精进，据《黄檗第五代高泉和尚行实》记载：1655年高泉禅师奉师慧门和尚之命从罗川莲花庵回福清黄檗山，“未几染痢疾，一日一夜八十次，又口中绝粒至四十日，皮骨连立，或曰此禁口痢必死之证，而师无死想，第觉从前所有无明妄想一时冰释，欲求一妄念亦不可得，于工夫上益见省力”。

正是如梅花一般坚毅的品格，造就了后来的一代宗师。高泉禅师爱梅花、画梅花、题梅花诗，散步的时候在梅花树下休息，有“枝头吹落梅花片，着我禅袍片片香”的诗句；他经常造访林秀才的居室号“梅花庵”，写有《林公读书梅庵赋赠》《赠林梅庵》等诗；甚至认为，死后应该葬在梅花旁边才适宜，如《二十二义士冢》写道：“二十二人义不忘，死埋玉骨古梅旁；谁嫌岁久今寥落，一度花开一度香。”

高泉性潡禅师写梅花和竹子的诗较多，而写兰花和菊花的诗作较少，检索笔者所见高泉画作，也只发现一幅“兰石图”。图画左边是兰石，右边有三枚钤印、题字及落款：“云根突出一枝芳，黄檗昙花道人笔。”昙花道人（又作昙华道人）是高泉禅师的别号。此画正好与其诗作《兰石》相匹配，其诗云：“写兰兼写石，蓄意亦何长？石比道人骨，兰称王者香。”

纵览《一滴草》诗文，清新雅致、出尘脱俗，正如即非如一禅师在其序言中所说：“其言澹而旨远，如澂川逶迤，而无怒奔之状，非涵养之功，乌能至是？”

（作者为福建师范大学闽台区域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