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文脉·记忆 | 南昌起义军在闽西

1927年8月1日，中国共产党在南昌发动武装起义，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拉开土地革命战争序幕，开启了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中国革命、创建自己的军队和武装夺取政权的征程。

起义后，起义军在以周恩来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领导下，南征广东。期间经过长汀、上杭、永定、武平，在闽西活动前后近一个月，谱写了闽西革命史光彩夺目的一页。

南昌起义军进军路线图（来源：闽西日报）

起义军在长汀宣传发动：“革命者来”

部队由江西进入长汀境内的古城时，击败国民党军赖世璜部。1927年9月6日后，各部陆续入驻长汀城。

安置甫定，便派出宣传队到各处演讲，散发和张贴“耕者有其田”“打倒土豪劣绅”“铲除贪官污吏”“革命者来”等标语传单和革命委员会的宣言、告示，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号召民众参加革命。

南昌起义军在汀州城书写的墙头标语，现收藏于长汀县博物馆。（来源：长汀县博物馆）

在横岗岭师范学校礼堂，起义军举行了政治报告会，由郭沫若、恽代英等在大会上作报告，给群众以深刻启发教育。

郭沫若作报告时第一句话就说：“300年前我也是汀州人（郭沫若祖籍宁化，隶属汀州），这次回乡就和各位乡亲谈谈心，讲讲革命的形势。”一席话马上就拉近了与在座汀州青年的距离。

为打击反动势力、伸张正义、鼓舞群众，在当地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王仰颜、段奋夫、罗化成、黄亚光等的配合下，起义军逮捕了国民党防务局长、警察局长、商会会长等人，在府学坪召开群众大会，予以镇压。

在长汀期间，起义军一些领导人如吴玉章、张曙时、李立三、彭泽民等还分别会见了长汀共产党员和革命分子，向他们了解情况并指导、鼓励他们开展工作。

其中，革命委员会秘书长吴玉章会见了北伐时在他部下工作过的秘书干事毛钟鸣，让他任秘书厅总务科长，协助筹款、搞后勤供应等工作，并通过他多次会见在长汀县南阳乡（今属上杭县）、涂坊乡搞秘密农会的罗化成，介绍罗化成加入中国共产党。

吴玉章（左一）（来源：中国人民大学校史馆）

李立三会见了在日本留学回到长汀省立第四高中、第七初中任教的黄亚光。

会见后，黄亚光在协助起义军打土豪筹款中立场坚定，积极热情，因而由李立三、周肃清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起义军还派出周肃清指导、帮助建立中共长汀支部，指定段奋夫为支部书记。

起义军在长汀期间，召开了两次重要会议，分别讨论攻打东江计划和筹款问题。在筹款问题上，通过慎重制订并及时调整政策措施，仅用2天时间，就筹款4万元。

黄亚光（1901—1993年），原名黄雨霖，福建长汀人。闽西革命运动早期领导者，是第一枚苏区邮票和纸币的设计者。（资料图片）

福音医院在长汀颇有名气。起义军途经长汀时，陈赓、徐特立等300多名伤兵曾在福音医院治疗。炎热的天气使许多伤员的伤口都感染化脓了，院长傅连暲夜以继日地为伤员施行手术，每天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悉心为他们治疗。

汀州福音医院旧址（来源：龙岩市委宣传部）

当时，陈赓左腿两处中弹，胫骨骨折，膝盖处筋骨被打断，伤势严重。按照常规，像这样的伤势，通常要采取截肢手术。可陈赓对傅连暲说：

傅医生，我的生命就是战斗，如果不能战斗，我还要生命做什么！

傅连暲从未听到过如此震撼人心的话语，他深受感动，决定采取保守疗法为陈赓保住这条腿。于是，傅连暲用手术刀小心地刮去陈赓腿上的烂肉，然后用“由素”消毒，用夹板固定。这种手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一次。

当时没有麻药，每次手术陈赓都痛得冷汗涔涔，脸色苍白，但他每次都凭着钢铁般的意志挺了过来。

在精心的治疗和护理下，陈赓的腿终于被保全了下来。

福音医院救治起义军伤员使用过的病床架和医疗用具（来源：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

起义军在上杭发动群众：建立上杭临时政府

9月9日，周恩来、刘伯承、彭湃、恽代英等率领先头部队1000余人，离开长汀抵达上杭城。两三天后，贺龙率二十军、叶挺率二十一军、朱德率第九军也先后抵达上杭。

中共闽南特委在漳州获得南昌起义军入闽的消息，于是决定立刻派特委负责人罗明日夜兼程赶赴上杭，指导中共上杭支部带领有关革命团体和群众，迎接起义军入城。

当第一批部队穿过东门进上杭城时，周恩来弃马步行，回头向队伍挥起大手，领唱起《国际歌》。

一进上杭城，起义军立即收缴了警察局枪支，以稳定局势。同时，到处张贴和书写“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组织起来，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等革命标语。

此外，还进行了其他宣传活动。如农民运动领袖、起义军革命委员会委员彭湃在店员工会向工人们宣传革命道理，说：

蒋介石背叛革命，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我们要跟他算账，不能白白地让他杀了！南昌起义就是拿起枪杆子跟他们拼。

彭湃（1896—1929年），出生于广东省海丰县海城镇桥东社，我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农民革命运动的先导者和著名的海陆丰苏维埃政权的创始人。（来源：中国军网）

特别是在城关公园举行了盛大的军民联欢大会。会上，起义部队唱《国际歌》《少年先锋歌》等歌曲；起义军代表、前委委员恽代英和总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先后讲话。

恽代英在讲话中充满激情地说：

革命！革命！这个字大家喊得震天响，但是究竟什么叫革命？这就是牺牲自己，打倒敌人，开展武装暴动。我们大家要联合起来，打倒新军阀，打倒地主豪绅阶级和新军阀的代表蒋介石，坚决夺回被窃去的革命果实……

郭沫若在讲话中严厉谴责了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屠杀革命人民的滔天罪行，生动描述了起义军在南进途中势如破竹、取得节节胜利的喜人景象。当他风趣地讲到起义军“打得敌人落花流水，钱大钧（国民党军将领）弃轿而逃，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时，全场笑声轰然，掌声雷动。

此时，会场内外，群情激昂。

在愤怒群众要求下，起义军当即派人逮捕了在上杭“五七”事变中表现特别恶劣的反革命分子，连同从长汀押解来的劣绅，一起将他们镇压。

在上杭期间，起义军领导人周恩来和朱德，会见了罗明及闽西各县党组织负责人蓝维仁、张鼎丞、卢肇西、陈正等，向他们介绍了南昌起义经过、意义，南进途中打击敌人的情况，以及下一步要打到潮汕，与海陆丰农民斗争汇合起来，在那里建立革命根据地的计划。指出闽西当前应领导人民开展武装斗争，实行土地革命。

南昌起义军进驻上杭城时，朱德率第九军入驻的南塔寺。（来源：闽西日报）

谈话中，罗明和蓝维仁等要求起义军留一些部队在闽西搞武装斗争。

周恩来说起义军要集中力量向潮汕、海陆丰进军，不能分散，但可留下一批枪支给地方。周恩来要求闽西各级党组织眼下要协助起义军做好交通运输、筹集粮饷、协助警戒及搜集情报和收容安置伤病员等工作。

在罗明指导下，上杭支部出色完成了这些任务。如安排邓家祠和宏济医院等多处安置点治疗伤病员，协助起义军对城区附近30名豪绅征罚银款并到周边乡村购买到大批粮食以充军需，派出人员四处侦探敌情，到庐丰等地动员了30多名船工为起义军南下时驾船，还动员了数十名民工为起义军挑运物资到广东惠州等地。

中共上杭支部旧址（来源：才溪乡调查纪念馆）

起义军在上杭期间，上杭建立了“上杭县临时政府”，由起义军委派孙石侯为县长。

前敌委员会还多次召开会议，根据沿途情况和广东省委政纲，对在瑞金时将“没收拥有二百亩以上的大地主的土地”改为“没收土地”这条规定，重新进行讨论，最后作出“没收五十亩以上的大地主的土地”的决定。

这条规定，为中国共产党以后制定土地革命政策，提供了重要参考。

起义军在上杭期间还有一件事给当地群众留下深刻印象，那就是周恩来为群众改良从水井中吊水办法的事。

南昌起义军进驻上杭城时，周恩来率前委机关入驻的琴岗书院。（来源：闽西日报）

一天，周恩来在他下榻的琴岗书院前左侧一口古井旁，看到一群妇女正忙着吊水，只见她们把吊桶放入近10米深的井里后，膝头顶在湿滑的井栏边，头和上身探入井口，手伸到井里抓住吊桶绳索，待吊桶装满水后，便直起身子使劲将其往上拽。

周恩来看后，感到这样吊水，既费劲，更有危险。特别当他走近井边从一位梁伯姆口中了解到上月刚发生一位吊水女孩不小心掉进井里的惨痛遭遇后，心情更加沉重。

于是，他经过反复思考及和警卫员、群众认真商讨，作出在水井两边各打一根树桩，树桩顶上横架一根粗木头，木头中间正对井心处安上一个滑轮的决定，并交代警卫员找人实施，为这一带群众从井里取水创造了一个既省力又安全的条件，群众称赞“革命军替咱穷人想得周到”。

在实施过程中，当警卫员流露出对周恩来为这事如此操心不大理解时，周恩来严肃地对警卫员说：

你别看这是小事，这也是我们革命者的责任啊！一个革命者的责任，就是应该时刻想到劳苦大众。这关系到穷苦人安危的事，你能说不是我们革命者的责任吗？

起义军在永定：恢复和发展农会组织

9月16日，起义军离开上杭，水陆并进浩荡南下，到达永定峰市后重新集中。在永定洪山、峰市，他们先后在此活动7天之久。

永定区历史上的峰市（温学元 摄）

所到之处，张贴《宣言》、布告，书写“工农暴动起义”“打倒压迫民众的国民政府”“打倒土豪劣绅”“农民协会是为人民谋利益的”“实行民权教育”“实行减租减息”等墙头标语。还派出宣传队协助泮境、田梓、小墩、上塔、五坑、迳石、九州、石杰等乡村恢复和发展农会组织，发展农会会员900多人。

离开峰市，占领广东省大埔县三河坝后，周恩来、贺龙、叶挺、刘伯承率领8500人顺韩江直向潮汕进发；朱德等率第十一军二十五师和第九军军官教育团共约3000人留守三河坝。

10月初，朱德所率留守部队与敌钱大钧部2万余人在三河坝激战3昼夜。由于敌众我寡，朱德率部撤出战斗后，向潮汕靠拢，得知主力在潮汕失利后，旋又撤至饶平县，并在饶平县茂芝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下一步的去向，决定返回赣南。

广东省大埔县三河坝（宋客 摄）

10月8日，朱德、陈毅率起义军2500人攻克平和县的九峰乡，作了2天停留并召开会议研究行动计划，11日，再度进入永定，经湖背岽、太平寨到达下洋圩。

此时，永定金丰党组织派曾牧村、胡定军等带领下洋公学师生组成4个向导小组，前往太平寨村外的樟树下迎接起义军。起义军再次经过永定洪山、峰市，经上杭下都入武平象洞。

起义军在武平：石径岭战斗回赣南

16日，起义军辗转到达武平县。在击溃民团与国民党军一个营的阻击后，起义军进驻象洞圩、文庙和司前等地，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

此时，武平党组织委派党员练宝桢前往罗家祠与朱德、陈毅等接洽。起义军派出宣传人员在象洞圩向群众宣传“铲除国民党新军阀”等道理和党的其他主张。

17日，起义军在武平城南郊的青云山伏击尾追的钱大钧部第十八师，打了一个漂亮仗。

武平县石径岭古驿道（宋客 摄）

随后，朱德率起义军迅速向城西北撤退。在石迳岭又打垮前来堵截的何四妹匪股、击毙股匪头目，乘胜经东留疾速进入赣南山区，摆脱了国民党军追击，保存了起义军火种。

对此，粟裕大将在一篇回忆文章《激流归大海》中有专门描述：

由武平城向西北走十多华里，进到石径岭附近，这里都是悬岩峭壁，地形十分险要，只有一个隘口可以通过，却被反动民团占据了。这时，朱德同志突然出现在队前，他一面镇定地指挥部队疏散荫（隐）蔽，一面亲自带领几个警卫人员，从长满灌木的悬崖陡壁攀登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敌人侧后发起进攻，敌人惊恐万状，纷纷逃跑，给我们让开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粟裕·《粟裕战争回忆录》

武平县石径岭古驿道（宋客 摄）

南昌起义军进入闽西，时间虽短，但所到之处都开展了大量的革命活动，如打击了反革命势力，指导、帮助了地方工作，特别是对人民群众进行了广泛、深刻的宣传发动，对唤起闽西人民革命觉悟起到巨大作用。

同时，闽西人民坚决跟党走，筹集粮饷、运输物资、收集情报、救治伤员、参军参战，倾其所有支持南昌起义部队，闽西人民的革命斗争开始走向蓬勃发展的新阶段。

正如汀州福音医院院长傅连暲，在以极大热情联合汀州所有医务人员救治了包括徐特立、陈赓在内的起义军300余名伤病员后，却还说：不是我这个医生治了他们的伤病员，是他们治愈了我的心，一个真正中国人的心！

中央苏区（闽西）历史博物馆（来源：中共苏区闽西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