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文脉·记忆 | 诗中尽显凌云志

凡数之始，谓之“元”，日初出地平，谓之“旦”。“元旦”，意即年岁伊始、初始之日。中国历史上，自汉武帝时起，“元旦”开始在历法上固定下来，指农历正月初一日，并一直沿用至清朝末年。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正式决定采用公元纪年，确定1月1日元旦为我国法定节日。自此，元旦作为一个辞旧迎新的特殊节日，和每个中国人建立了情感连接。

恰逢2024年元旦，认真研读毛泽东当年写下的《如梦令·元旦》等作品，探究诗词背后的故事，感悟词中蕴含的革命情怀，让人倍受鼓舞。

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

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

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

这首词充分展示了古田会议后红军队伍斗志昂扬的精神风貌，预示了新的革命高潮即将到来的大好形势，抒发了作者胜利完成战略转移后的喜悦心情。

宁化长征精神教育基地（来源：三明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一代伟人毛泽东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理论家，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

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写的与福建有关的诗词共六首，其中三首诗词《清平乐·蒋桂战争》《采桑子·重阳》《如梦令·元旦》，体现了他在闽西的战斗和生活，艺术成就极高，广为流传，脍炙人口。

这些诗词作为一个完整的片段，记述了1929年红四军入闽，领导人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权，建立人民武装、开展武装斗争，加强党和人民军队建设，直至古田会议胜利召开，确定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建军原则，再转战赣南，建立中央苏区的艰难过程。

古田会议旧址（来源：古田镇人民政府）

毛泽东以诗人的豪迈和气魄，在诗词中抒发了对中国革命一定胜利的信念，饱含对闽西红土地和闽西人民的深厚感情。这些诗词，既真实地描写了特定时期特殊地域所发生的特殊事件，也深刻透露出诗人在特定历史时期的心路历程。

恢复重建的闽西苏维埃政府旧址（宋客 摄）

在闽西，毛泽东率红四军攻占长汀，三打龙岩城，夺取永定，节节胜利。同时，也经历被迫离开红四军前委，重病期间遭国民党民团追杀而九死一生，历经人生重大转折。陈毅带回中央“九月来信”，毛泽东重新回到红四军担任前委书记。1929年12月古田会议胜利召开后，为粉碎国民党“三省会剿”图谋，毛泽东率红四军回师赣南，开始了建立以赣南、闽西为核心的中央苏区斗争历程。

中央“九月来信”（抄件）（来源：闽西日报）

《清平乐·蒋桂战争》

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

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清平乐·蒋桂战争》（来源：东南网）

1929年3月毛泽东率红四军第一次入闽攻占长汀后，经过深入调查研究，全面了解了长汀的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的情况，发现国民党在长汀乃至闽西地区的统治力量较为薄弱，而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力量却有相当好的基础，这样的形势给红色政权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契机。3月20日，毛泽东在辛耕别墅召开前委扩大会议，提出红军今后行动的方向，“以赣南、闽西二十余县为范围，从游击战术，从发动群众以至于公开苏维埃政权割据”“唯闽西赣南一区之内由发动群众到公开割据，这一计划是决须确立，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因为这是前进的基础。”

长汀城旧照（来源：福建日报）

1929年3月，蒋桂战争爆发。红军利用国民党军阀混战的时机迅速发展壮大，“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毛泽东、朱德、陈毅率领红四军渡过汀江，忽东忽西，灵活作战，先后于5月23日、6月3日、6月19日三打龙岩城，连克永定、白砂、新泉，9月20日攻克上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红四军这次入闽，长驱400里，沿途点燃起革命的烈火，以龙岩、上杭、永定、连城、长汀为中心的闽西革命根据地初步形成。

红四军司令部和政治部旧址——辛耕别墅（郑秋生 摄）

据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撰的《毛泽东年谱（1893—1949）》记载，1929年秋，在红四军攻占上杭之后，毛泽东有感于闽西工农武装割据的发展形势，填词《清平乐·蒋桂战争》一首。这首词气势如虹，充满胜利的喜悦，形象地描述了红四军势如破竹的气势和“收拾金瓯一片”，建立革命根据地，“分田分地真忙”的景象，以成功经验回答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的问题。同时也讽刺鞭挞了国民党新军阀不断混战给人民带来深重灾难，“洒向人间都是怨”，做黄粱美梦的狼子野心。

长汀县古城区岩坑乡苏维埃出具给廖炳泉的分田字据（来源：福建高院）

《采桑子·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采桑子·重阳》（来源：东南网）

1929年6月中旬，红四军取得三打龙岩城的胜利。为尽快解决党内争论，前委召开扩大会议，决定近期内召开红四军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6月22日，中共红四军七大在龙岩召开。会议否定了毛泽东提出的必须反对不要根据地建设的流寇思想和必须坚持党的集权制（当时对民主集中制的称谓）领导原则的正确意见。在选举前委书记时，原由中共中央指定的前委书记毛泽东没有当选。会后，毛泽东离开红四军主要领导岗位，到闽西休养并指导地方工作。

7月参加在上杭蛟洋召开的中共闽西“一大”后，毛泽东身患疟疾，携夫人贺子珍随张鼎丞、卢肇西等人前往永定，一边养病，一边调查研究。8月21日，毛泽东一行到达金丰大山深处的岐岭乡牛牯扑，在华兴楼和青山下竹寮“饶丰书房”一边养病，一边思考中国革命的道路问题和加强党对人民军队的建设等重大问题，在这里，毛泽东前后住了28天。

复建的“饶丰书房”（吴彬 摄）

毛泽东在永定养病期间，陈毅去了上海，朱德代理红四军前委书记，独自挑起领导指挥红四军作战的重担。朱德率领红四军二、三纵队出击闽中，继而又攻占号称“铁上杭”的闽西重镇上杭，红四军发展到七千人，一时兵强马壮，军威大振，在闽西核心地域站稳脚跟。随后召开的红四军党的“八大”，对业已存在的各种争论仍未解决。

上杭城旧照（来源：闽西日报）

病中的毛泽东心系红四军前途命运，急切地想回到战斗生活中去。10月初，身体逐渐康复的毛泽东离开永定，取道合溪前往上杭。一路上，烂漫的山花让毛泽东触景生情。到达上杭县城时，正值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于是他写下了《采桑子·重阳》，表达了诗人战友重逢后复杂而又兴奋的心情。离开红四军两个多月，毛泽东历经劫难，想起一桩桩往事，不胜唏嘘，在感叹“人生易老”的同时，更加坚信红四军一定能重振军威，中国革命一定胜利！

上杭临江楼（来源：闽西日报）

《如梦令·元旦》

《如梦令·元旦》（来源：东南网）

1929年11月，蒋介石调集赣闽粤反动武装，对闽西革命根据地实行第二次“会剿”。11月26日，毛泽东、朱德、陈毅在红四军总部长汀汇合，召开红四军前委扩大会，决定部队移师连城新泉开展整训，以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提高部队的政治素质。

新泉整训纪念广场暨万人台（宋客 摄）

新泉整训纪念馆（来源：闽西日报）

12月28日至29日，红四军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在古田召开。毛泽东重新当选前委书记。

1930年4月6日印发的《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来源：古田镇人民政府）

古田会议后不到一周，国民党闽军就开始从龙岩出发逼近古田，红四军前委决定避敌锋芒，移师赣南。朱德率红四军主力一、三、四纵队快速经连城、清流、宁化西行至赣南，毛泽东则率第二纵队在龙岩小池断后掩护。在完成阻击敌人的任务后，从古田挥师北上，经连城、清流、归化（今明溪）到达位于武夷山东麓的宁化，而后翻越武夷山，抵达广昌。1930年1月24日，毛泽东部经宁都洛口到东韶与先期到达的朱德部主力会合，实现了“离开闽西，巩固闽西”的战略转移。

五通庙，宁化县凤凰山红四军第十师二十九团驻地旧址。（来源：绿都三明）

在此期间，毛泽东将由闽西进入赣南的一路情景吟成一首词《如梦令·元旦》。这首词精确描绘了红四军转移的行军图，形象描述了行军沿途的艰难险阻和美丽风光，红四军行军的不易以及视坎坷如坦途的豪气跃然纸上，字里行间充溢着毛泽东率领红四军明确的进军目标、必胜的信心和决心。“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这是点睛之笔，既指红四军率部翻越了武夷山，到达战略转移目的地——武夷山西麓，又指红四军成功实现战略转移，取得在武夷山东西两麓的闽西和赣南革命根据地粉碎敌人“三省会剿”后的大好形势。

古田会议的胜利召开，多年弥漫党内和红四军内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一扫而光，毛泽东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路线取得决定性胜利，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的毛泽东壮志满怀，对革命根据地蓬勃发展的光明前景充满了坚定信心！

邓子恢手迹（来源：三明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根据《解放军报》刊发的相关报道，这首词最早由谢觉哉在1956年8月3日《中学生》杂志发表的《关于红军的几首词和歌》一文中披露，题为《宁化途中》。

1956年8月版《中学生》杂志（来源：福建日报·新福建客户端）

1957年1月《诗刊》正式发表该词，毛泽东把题目审定为《元旦》。1963年1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毛主席诗词》时，毛泽东将其写作时间确定为“一九三〇年一月”。

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出版的《毛主席诗词》（来源：光明网）

毛泽东写下的与闽西直接关联的诗词，极具革命英雄主义的壮志豪情和浪漫主义的炽烈情感。内涵丰富，意境高远，风格豪迈，蕴含深刻的道理。品读毛泽东在闽西留下的诗词，无论他指挥红军由赣入闽，横扫敌军，节节胜利，写下“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表达视敌如粪土的凌云壮志；还是被迫离开红四军，重病缠身，遭敌追击，九死一生，年仅36岁就感叹“人生易老”，热切地盼望闻到“分外香”的“战地黄花”；抑或重回红四军领导岗位，成功召开古田会议，创立制定党指挥枪的原则，亲自率部击溃进犯古田之敌，挥师“直指武夷山下”，抒发“风展红旗如画”的豪情，诗人都有一如既往的理想信念，诗中彰显的坚定信念、艰苦奋斗，只争朝夕、愈挫愈奋，实事求是、坚持真理，党的领导、依靠人民的精神品格、人生态度、人民情怀、人格风范，既是中国革命创业艰难的生动写照，也是对闽西红土地的深情礼赞。

“风展红旗 如画三明”雕塑（来源：聚焦三明）

参考文献

汪建新《风展红旗如画——〈如梦令·元旦〉赏析》解放军报 2021年7月25日；

焦钰巧《“风展红旗如画”——毛泽东创作〈如梦令·元旦〉前后》中国档案报 2022年12月30日；

邱明华《三明行迹 | 毛泽东〈如梦令·元旦〉》福建日报·新福建客户端 2023年2月8日。

特别感谢中共福建省委党史研究和地方志办编纂办公室对本文史实内容方面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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