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今天促销明天跑路 福建屡现“闭店人”踪影

    飞领时代健身27号贴出的公告

东南网4月18日报道（本网记者 文/图）福州一家健身房又“闭店”了。3月27日，位于福州市文化宫的飞领时代健身（文化宫店）贴出公告称，因场地租约到期，6月12日后，健身卡未过期的会员去该品牌位于福州的其他门店锻炼，令不少会员气愤异常。有会员说，怀疑遇到了“闭店人”导演的恶意跑路。

近年来，预付费机构恶意闭店现象时有发生，甚至滋生了一种为机构老板策划跑路，躲避风险的灰色职业——“闭店人”。他们全国作业，“成功案例”不胜枚举，但背后，往往是千百位维权无门的会员和数额巨大、再难要回的预付款，记者梳理发现，近年来，在泉州、厦门、福州等地也出现了“闭店人”踪影。

现状：预付费机构常爆雷 跑路服务产业“应运而生”

4月7日上午，飞领时代健身文化宫店门口围满了会员。不少人购买了该健身房近期销售的5年卡，却突然得知要被安排到别处，要求退款也被拒绝，因此前来维权。

现场，有消费者向记者透露，该健身房在近半年大规模甩卖低于千元的五年年卡等超低价年卡，最低甚至到了500元/4年的地步。而且闭店公告贴出前一周甚至贴出后三天，该健身房仍在兜售单店超长期预付卡。

不只是飞领时代健身，近年来，福建本土不少预付费机构突然宣布闭店，徒留消费者面对预付款无法消费或收回。2023年，知名早教机构“金宝贝”在泉州、福州突然关闭多家门店，令不少家长上课无门，退款无路。今年4月2日，记者联系到当时一位家长，对方称，自己在金宝贝交了15000多的预付款，至今还没有拿到退款。她怀疑，自己遇上了网上所说的“职业闭店人”。

网传，在预付费机构倒闭潮中，不乏有经营者会请外来团队帮助自己转嫁债务，从而逃避对消费者应尽的责任。这些外来团队被称为“闭店人”。他们活跃于预付费机制盛行的行业，如健身、美容美发、教培等。有人总结他们的套路为：更换法定代表人（或股东）、减少注册资金、低价大规模促销收割会员钱财、突然宣布关店。

去年以来，南京、北京、上海多家金宝贝门店突然关闭，背后似乎就有“闭店人”的影子。据媒体报道，金宝贝在南京的三店，就引入了第三方闭店，并任其发布了一系列闭店措施和言论。此外，在北京、上海遭遇金宝贝闭店的家长们，甚至接到了“闭店人”的电话，劝告他们打消退款念头，接受闭店团队给出的转课等方案，消耗在金宝贝的预充值余额。

闭店人：曾为福建企业操盘跑路 近百万债务只是小菜一碟

连日来，记者在社交平台以咨询“教培转让”为由，辗转联系上数名自称“闭店人”的公司或团队代表，他们声称，曾在福建开展过闭店服务，目前已服务机构近400家，在全国都有承接业务。

“我们做低成本闭店，之前在福州、厦门操盘过一些教培机构，”一位自称“有300家低成本闭店经验”的刘姓人士告诉记者，他们提供的服务包含机构对接、学员安置、协调政府等，收费为债务的10%-20%。“后续的事情，均由我们协调，你们老板不用出面。”刘姓人士说。

在刘姓人士展示的方案里，记者看到，该团队提供了包含十多家机构的对接名录。这份名录包括学生转课品类选择，转换金额、接受上课时数、容纳人数、科目等多个类目，十分详细，有的还有备注：超过兑换上限课程，每节课程120课时费用。

职业闭店人提供的学生转课品类选择。

另一家公司林姓人士介绍，闭店服务需要提供店铺课债（即还剩多少课程没上），法人变更、税务清算、工商营业执照变更必须信息等材料，收费最高为总债务的30%。“如果负债80万，含负债处理、法人转让等，大概在10万到20万左右的费用。”林姓人士称，80万的债务对他们团队来说“不算麻烦”，最快两周就能搞定。

转移法人之后，就是风险处理。林姓人士介绍，团队会指导帮助规避来自物业以及家长方的债务风险，具体步骤为：处理欠下的房租、发出闭店公告，要求家长限时进行沟通、摸底家长诉求、联系其他机构承接剩余课时、分批说服家长接受转课方案。

若是家长不同意转课怎么办？林姓人士称，团队会通过情绪安抚、情况告知等手段，分批化解来自家长的风险。“我们会告诉家长，即使你们去告也拿不回钱。”同时，团队还会在闭店前联系当地工商管理部门、公安，请其到现场维持秩序，避免家长可能出现的情绪失控等状况。

对策：专家建议加强监管 增开途径及时处置

针对“闭店人”合规性问题，记者进行了走访。记者就相关问题向福建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福建省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进行采访，截止发稿前，未取得答复。

一位教培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自己此前咨询过闭店，但最终因顾及学生、家长的感受，没有选择向“闭店人”购买服务。

北京中银（福州）律师事务所的刘帆帆律师为记者分析了闭店操作的核心逻辑。刘帆帆律师认为，网传的闭店套路中，减少注册资本这一步，主要是利用了《公司法》中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以其认缴的出资额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这点，通过大幅减少注册资本的方式来规避自己本应承担的责任。至于变更法人（或股东）的目的，可能是想让真正的责任人完全脱身。

福建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丁兆增亦提到，闭店人，包括寻求闭店服务的教培等预付费模式机构负责人，均有可能涉嫌刑事犯罪。“如果商家确实因为经营不善，需要转让自己的店铺与债务，那么无可厚非。但寻求职业闭店服务的老板，在遇到经营危机时不但不想办法扭亏为盈，反而找外部团队为自己恶意规避债务，逃避对消费者应尽的责任，还与所谓“安全闭店”团队合作，涉嫌触犯了刑法中的“妨碍清算罪”。后续闭店团队为了再赚一笔钱，在明知道已经要闭店的前提下，临跑路之前又以低价大规模促销一轮，则涉嫌‘合同诈骗罪’”。

丁兆增认为，7月1日新修订的《公司法》正式实施后，想通过更换法人代表或股东的方式，达到摆脱债务、金蝉脱壳的目的，将会越来越难。此外，已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条例》，也进一步强化了预付式消费监管。“随着国家立法的进一步完善，对相关领域的监管将会愈发规范、严格，预计会对类似事件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丁兆增建议，在执法层面，政府可以拉高违法成本，加大对类似恶意跑路、涉嫌欺诈的行为的处罚力度；同时，针对消费领域热点频发问题，在12315、12345等专线已存在的基础上，加开专门反馈途径，增设处置部门或专门处置流程，更进一步聚焦处理消费者面临的重点问题，减少维权成本。同时，消费者也要积极配合行动，在消费前关注国家管理动作、政策文件，减少一次性预付金额；若是遇到跑路事件，事后妥善保留机构宣传资料、此前签订的合同、收费票据等证据，及时报案，积极协助、配合调查，维权到底。

如何减少遇到恶意跑路店家、致使钱财大量损失的风险？刘帆帆律师建议，消费者可以通过天眼查、国家企业信用公示系统等平台关注企业相关公示信息，弄清商家的经营情况，如股东、注册地址是否明确、有没有相关的行政处罚记录或历史法律纠纷、注册资金可不可能覆盖经营成本、近期法定代表人是否出现变化等。若遇到商家的预付费优惠活动明显低于市场正常价格时，要格外留心，不要一时冲动，投入大量资金消费。

“但归根结底，不能要求所有消费者都时时理性且具备极高的法律素养。减少恶意跑路，还是要全社会都行动起来，共同打造良好的消费环境。”丁兆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