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安剪瓷雕
诏安剪瓷雕以彩色瓷碗碎片为素材,通过剪贴技法,创作出飞禽走兽、花鸟鱼虫、戏曲人物等形象,主要应用于寺庙宫观、府堂民居的屋顶、照壁、墙面装饰。明代《漳州府志》记载“窑工取残瓷为饰,嵌于脊檐”,印证了这一工艺的实用性起源。
至清代,闽南宗族文化兴盛,寺庙与祠堂的营建需求激增,剪瓷雕从实用工艺升华为艺术表达。诏安因地处闽粤交界,融合闽南建筑的庄重与潮汕嵌瓷的华丽,形成“高脊宽檐”的独特风格,以明代诏安武庙最为典型,其三座大殿屋顶上,近300个戏曲人物错落分布,体量大、人物形象神态各异,并以阁楼亭榭、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作为背景,热闹非凡,堪称闽南版《清明上河图》。
最为丰富的当数门亭博脊文武百官形象,因武庙主祀关公,中间为武将形象,身骑白马手持长戟,英姿飒爽,文官则神态雍容、眉眼微弯,手持如意或卷轴,衣袍以金、黄釉瓷拼出云纹,釉面温润如绸,整体姿态端方稳重,与武将的凌厉形成鲜明对照,寓意“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体现了闽南人对社会秩序与道德规范的重视。在人物拼贴上耗费数万瓷碗,工匠通过“移步换景”的布局智慧,突破了传统平面局限。牌头人物还取自《杨家将》《薛丁山》等戏曲人物形象,在屋顶上再现经典会战场景。
剪瓷雕还融入了大量传统吉祥图案,如二龙戏珠、牡丹凤凰等,有着吉祥如意、福禄寿喜等美好寓意。在色彩语言上,主要使用红、黄、青、白、黑、青花6种颜色。红色象征吉祥与驱邪,多用于武将衣袍与吉祥图案;黄色象征皇权与神性,多用于文官衣袍与龙身;青色象征海洋与生命力,多用于海浪与龙鳞。工匠通过瓷片深浅色过渡表现光影,如龙鳞从青灰渐变为金黄,或利用互补色增强视觉冲击,颜色虽丰富但不琐碎。
沈氏家族是诏安剪瓷雕工艺的重要传承者。根据匠师访谈口述,此工艺主要表现在剪、黏、嵌、雕等环节。剪瓷雕的制作首先需要绘制白描图稿,类似于中国传统工笔画中的勾勒工序,是整个作品的造型蓝图。工匠根据庙宇或建筑的风格,绘制符合整体比例的设计图案,确保装饰内容与建筑结构和谐统一。剪瓷人物、戏曲场景,需要参考古籍、戏曲表演和传统绘画作品,以确保形象符合历史或文化认知。灰塑雕塑是形体塑造的关键,使用传统贝壳灰、糯米浆、红糖水塑造初步形态,为剪瓷雕提供稳固的支撑。部分作品采用陶塑技术制作人物头部或细节,因此造型更加立体。飞龙、凤凰等瑞兽形象需要在塑形阶段调整动态感,充满生气。
剪瓷雕最具特色的部分便是对瓷片的剪裁与拼贴,不同形态的瓷片经过精细剪裁,被用于不同部位。匠师使用特制钢口钳,将瓷片剪裁成不同形状,形状各异,细长弯曲,如凤凰尾羽、旗帜、流苏等动态细节。在拼贴上发展出平嵌、浮嵌、立体嵌3种技法,类似镶嵌工艺,适用于花卉、建筑边饰等细节装饰。浮嵌为局部瓷片略微突出,使画面更具层次感,多用于人物、动物造型。立体嵌将瓷片层层堆叠,塑造完整的立体造型。最后使用矿物颜料与桐油调配,施以绘画技法。3种技法搭配拼贴,如武庙的牡丹花瓣采用晕染叠砌,通过瓷片厚薄差异形成自然光影;武将铠甲菱格错位拼贴,产生鳞甲闪烁的视觉效果。这种将陶瓷物理特性转化为艺术表现力的智慧,使静态雕塑具有“琉璃照日生虹彩”的动态美感。
历史上许多诏安匠师应邀到台湾参与寺庙、祖祠修建,将剪瓷雕技艺传授给当地学徒。台湾民间以两种木材比喻不同材料的镶嵌工艺称作“茄苳入石柳”,亦与闽南地区工艺术语相通。这项技艺不仅是两岸传统建筑艺术的瑰宝,更是中华文化在跨地域传承中适应与创新的缩影。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