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端午“龙舟会亲”

福州地处闽江下游，水网密布，新中国成立前沿江与沿河地区村村皆有龙舟队，端午节龙舟竞渡特别热闹，且并不是单纯的划龙舟比赛，还有龙舟队之间的“亲家互访”，即“龙舟会亲”。联谊胜过比赛，这是福州端午节龙舟竞渡与众不同的地方民俗。当代福州台江海潮寺与马尾海潮寺之间端午互访，因在闽江上划龙舟水程长、仪式隆重、持续历史悠久，成为福州“龙舟会亲”民俗的代表，先后成功申报为台江区、福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福州传统龙舟队大都由村庙发起组织，代表村庙神明出征，也因此获得村民的大力支持。龙舟也承担庙际联谊职能，互访的时间一般为五月初一至初四，友好村庙通常是奉祭相同神明的村庙，或有分灵（也称“分香”）关系的村庙，也有的是龙舟队在比赛中结成友谊。友好村庙俗称“亲家”，互为“亲家”的龙舟在端午时要划到对方的庙里烧香，主家会放鞭炮迎接，双方落座茶叙，互诉一年来的近况。通常一座村庙有“亲家关系”庙10多座，有时为赶时间，龙舟队员连落座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忙赶往下一个“亲家”庙祭拜。当前很多村庙已无法组建龙舟队，但在端午期间派代表乘车前往“亲家”庙祭拜联谊的传统依旧保持着。

福州地区五灵公系列村庙众多，明清时期有“九庵十八涧，五帝驱瘟疫”的说法。五灵公神明的神诞日为农历端午节的五月初五。大约在明朝中后期，福州五灵公信众就将端午节龙舟竞渡习俗与五灵公神诞结合在一起开展活动。马尾海潮寺是闽江下海船民五灵公信仰中心，在端午节期间，各分灵庙都要划龙舟到马尾祖庙进香祭神。因海潮寺各庙信徒均为旧社会地位低的渔民，为了加强彼此间的联系和团结，同时对外展示船民团结与龙舟竞渡之美，各庙开展龙舟互访活动特别隆重，从而成为传统“龙舟会亲”民俗的代表。

海潮寺系统村庙龙舟多取名“虾龙”“渔龙”，因其龙首造型是虾或鱼，有着水上人家的典型印记。1947年农历四月，台江虾龙社居民从马尾分炉建成福州台江海潮寺后，当年端午节双方就开展龙舟长途互访活动，单程近15公里，成为福州地区地跨台江、仓山、马尾三区的特色“龙舟会亲”活动，台江海潮寺也逐渐成为活动的主角。

海潮寺龙舟互访民俗活动主要在每年端午节期间，但也包括农历四月龙舟竞渡准备期，在此期间要举办多个活动仪式。台江海潮寺原坐落于台江区瀛洲街道红星村，2017年红星村拆迁，现安置在台江光明港边，非常有利于开展龙舟竞渡活动。

农历四月初一举办“龙转头”仪式，也称“开龙目”，标志着龙舟训练开始。仪式过程中，队员要将龙舟抬到河边，向神明敬香，洗龙头，烧纸破秽，然后安龙头，下水试航，开始龙舟竞渡训练工作。如果想在龙舟赛中取得好成绩，就要早训练、勤训练，聘请教练指导也是必要的。

农历五月初一举办下水仪式，正式开展龙舟竞渡活动，一直到初五下午，各个龙舟队都忙着比赛与会亲，亲家队之间也要比比谁划得快，于是经常出现两条龙舟在水上争先恐后比拼速度，转到岸上后，两支龙舟队队员则把酒言欢，其乐融融，非常和谐。

海潮寺龙舟互访在农历五月初三开始。当天凌晨5点，台江海潮寺“虾龙”龙舟利用潮水下行至马尾区马尾镇旺岐村海潮寺祖庙敬香，并到“兄弟庙”马尾镇六江村海潮寺访问。上午10点后，六江村海潮寺两条“虾龙”龙舟随台江海潮寺龙舟回访，午后1点才到达台江光明港，全体队员登岸进台江海潮寺朝拜，在庙内共吃龙舟团圆饭，饭后再次下水，三条龙舟在光明港内展开友谊赛，最后是送别回程。

农历五月初四上午，马尾旺岐村海潮寺祖庙“渔龙”龙舟也上行台江光明港，回访台江海潮寺。中午时分，两村队员在庙内聚餐畅叙友情。近30华里的互访途中，龙舟经过闽江沿岸各村村境都要停舟，敲响三通锣鼓并“献纸”致礼。上行台江的龙舟还要到台江解放大桥五门墩的神位致礼后，才快速下行回转台江海潮寺敬香。台江海潮寺龙舟在来回程中，还要祭拜水仙王庙、路通庵、蛤埕庵、凤洋将军庙、古迹汤涧殿等五灵公系统宫庙；在解放大桥五门墩、魁岐九门闸、莲花潭（现会展中心）、濂浦、六江、旺岐、罗星塔等地点，也要停舟登岸祭拜或在舟上击鼓致敬。

马尾旺岐村海潮寺作为闽江船民五灵公信仰祖庙，原址在闽江边，与马尾船政左沈二公祠相邻，建筑规模较大，设有鱼货交易市场，也是闽江船民重要补给站。马尾解放前夕，海潮寺毁于战火，后来村民在原址搭建简易的海潮寺供祭拜。1956年福马铁路需穿寺祠而过，海潮寺与沈左二公祠全部拆毁。1979年马尾海潮寺在旺岐村得到复建。2014年旺岐村拆迁，海潮寺与其“老邻居”左沈二公祠后移至原址北面半山腰处重建，左沈二公祠居中，海潮寺礼堂与神堂分居左右。尽管马尾旺岐村、六江村都经历城市化与村庄村庙拆迁，但村民对“龙舟会亲”活动依旧执着。

农历五月初五上午竞渡，下午洗港（谢礼）。台江海潮寺龙舟上午在光明港内与兄弟船开展友谊赛，通常有两队、三队、四队进行，划手在两岸观众助威呐喊声中奋力向前，非常热闹。下午比赛结束时，台江海潮寺龙舟巡行光明港周边村庙“献纸”致谢，然后龙舟“回港”，上岸落架安放，用泥巴封上“虾龙”的眼睛，宣告今年活动全部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海潮寺龙舟打锣鼓很有特色，鼓手通过鼓声变换指挥全船划手行动，不同打法代表不同的含义，如三锣鼓，用于起程，以及遇到兄弟船或亲家船；前进鼓，用于竞赛开展中；养力鼓，用于休闲养力；冲刺鼓，用于竞赛冲刺阶段；洗鼓，用于比赛后营造和谐氛围，避免因比赛输赢而引发冲突。

福州台江海潮寺龙舟洗舟（开龙目）、下水、巡访、竞渡、洗港（封龙目）结束，每个环节都保留着世代相承的仪式和规矩，相传曾因更改出了翻船事故，故仪式、规矩原汁原味，古风犹存，非常难得。

海潮寺龙舟在闽江上长途互访联谊，形式独特，内涵丰富，成为福州龙舟竞渡文化最亮丽的风景线。每年端午节期间，闽江沿岸欢声雷动，台江光明港观众如堵，影响广泛。

（作者单位：福州大学社会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