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有个约定

又是一年重启援疆路，别离不舍之情涌心头。春节假期转眼即逝，临行前的一晚，小女儿紧紧依偎在我怀里要抱抱、举高高，稚嫩的声音带着坚定。“爸爸，我明天早上送你。”我轻抚她的头说：“明天爸爸起得早，会影响你上学，这样子我们来个约定吧”。我从身后掏出一套厚厚的书籍——《丁丁历险记》，“只要你看完这25本书，爸爸到时候就会从书本最后一页的图画里钻出来的。”“好的，一言为定。我要天天看，让爸爸早一天回家！”女儿清澈明亮的眼神里透着期待和认真。

凌晨三点，闹钟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妻子早早起身收拾好了行李，我却不舍地半卧在小女儿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熟睡的脸庞上，勾勒出可爱的轮廓，我忍禁不住俯下身亲吻了她几下额头。

清冷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两旁路灯在孤独地站岗，我离别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当我车乘到厦门高崎机场，妻子就发来视频，视频中，小女儿蹲坐在桌角旁，嚎啕大哭，泪水不停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哭声仿佛穿透了屏幕，直击我的内心深处。她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你去新疆，为什么不叫醒我……”。飞机缓缓起飞，女儿的哭泣声响彻耳际，窗外美丽的鹭岛逐渐远去，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晚冬时节，准东戈壁的雪花总在清晨无声无息的飘落在窗前，每天早视频也从未间断过，通话里的小女儿每次都高举着《丁丁历险记》，兴奋地翻到当天的书页，用故作撒娇的语调数着书页，“爸爸，我已经看完几本了，还有几本就可以把整套书看完了，你要提前向单位领导请假回家哦”。与女儿的视频对话总是那么轻松愉悦，那么慰籍期待！她说：“我给每本《丁丁历险记》编了号，有时是‘月亮船’，有时是‘时光机’，就是希望看书的速度能加快些、再加快些，爸爸早一天回来”。看着女儿的较真劲儿，我知道与我们之间的“约定”迟早会令她失落至极。

戈壁的雪花从来没有迟到，一大早，精灵的雪花就被冰冷的寒风裹进窗棂。小女儿把脸贴在摄像头上，额头的温度穿透八千里光纤，开心的笑容像炮仗花一样绽放。“25本书全部看完了，雪白（丁丁历险记里的一只小狗）也回家了，爸爸你收拾行李了吗”？她举起皱巴巴的扉页说：“等你回家的时候，一定给我买只哈萨克族刺绣毛羊哦”。我这才惊觉戈壁的晨风原是这样锋利，竟能把承诺削得薄如蝉翼。

此刻，我的援疆笔记正翻到第48页，记录着煤化工项目落地有最新进度：西北风向、电力走向、标高落差......一年半的援疆过往经历也逐渐浮现，如同电影一帧帧地讲述着福建援疆故事。在福建古雷经济开发区与准东经济开发区共建结对的当天，两地化工企业欣喜见证“油头”与“煤头”的完美链接；在天池能源煤矿工地上，福建易控智驾公司的百吨无人矿卡正在来回穿梭，动情叙述新质生产力带给准东的巨大跃迁；在福建援疆文艺晚会上人头攒动，闽南文化正浸润准东人民的心灵；在谷文昌干部学院里，闽准两地青年的手牵在一起、心贴得更近；从晨曦微露到戈壁日暮，从寒冬春日到酷暑立秋，“福建援疆”的字符深深地嵌在了“准煤东运”、“西电东输”的国家发展大动脉里。我忽然明白《丁丁历险记》的25本书，不就是蜿蜒曲折的九龙江一路跋涉到连绵起伏的天山博格达峰吗？平日里来回穿梭在露天煤矿工地上，不正是我书写三年援疆乐章的美好勾勒吗？

夜色的准东星空显得格外低垂，银河像撒落的书页铺满天幕。视频窗口突然跳出小女儿熟睡的脸，怀里抱着翻到卷边的《神秘的流星》。台灯光晕里，她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影子恰似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波浪形的沙丘，我轻轻截屏，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援疆图纸的底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