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话保护有了年轻范

林昊宇（左）和郑天镭（右）时不时会碰面沟通福州话保护的问题。福建日报记者 吴恩儿 摄

东南网5月15日讯（福建日报记者 吴恩儿 文/图）最近一段时间，微信公众号“真鸟囝”密集推送了一波关于福州方言保护的内容，其中既有福州话俗语阐释，也有福州话读音课堂。这些专注福州方言活化与推广的推送，署名均是“真鸟囝天团”。

“真鸟囝”是福州话对鹊鸲的称呼。鹊鸲是福州随处常见的小鸟。选择这个名字“出道”，做的又是方言的推广、保护，背后是一群怎样的人？

用数字化方式保护

“2020年了，还有多少人会去翻纸质词典？我们目前的工作重心是打造一个福州方言输入法的电子词典——榕典，我们主要是‘搬运’，将旧有的词典进行电子化和数字化。在数字化过程中，我们对发现的差错，会做一些小修订。”“真鸟囝天团”成员之一的Radium告诉记者，“子善做词表，我做程序开发，还有四五位朋友帮忙一起做。另有几十位志愿者参与了词典数据的电子化。”去年，网站榕典上线。这是子善和Radium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构想并逐步搭建起的闽东语查询网站。

Radium本名郑天镭，2014年从福州一中通过计算机竞赛自主招生进入复旦大学，毕业后到悉尼工作，现在是一名程序员。子善，真名林昊宇，就读于安徽大学文学院，还是大三的学生。若不是因为疫情，现在的他们本该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安徽。

为什么要做福州方言的保护？郑天镭深有感触：“从福州到上海到香港到广州，最后到了澳洲。在不同的地方，我见识了不同的语言文化，也见识了世界各地的方言保护运动。于是我开始想，能不能为自己的母语做些什么？”

子善也是如此。“慢慢长大，我渐渐认识到福州方言自身的魅力，并开始反思新一代青少年与地方文化之间的关系——很多人可能只是故乡的过客，接受教育，然后前往求职、谋生；或是像祖辈一样扎根于福州，真切地和这座城市产生关系，塑造这座城市的文化。由此产生了保护福州话的想法。”

对福州方言的保护，“真鸟囝天团”所努力的方向不同于老一辈的做法，他们首先专注福州方言的数字化。“将来或有机会将榕典做成像维基百科式的众人参与编写的词典，让更多人一起参与。毕竟语言是在时刻变化的，纸质的词典不能及时涵盖刚出现的新词、新用法，词典作者一己之力也很难广察各地不同的口音，但是通过互联网，这些将变得有可能。”

自称码农的Radium还曾请外婆“献声”，将《福州方言熟语歌谣》用程序写成了“福州话熟语大全”App。

他们还开发了一个“真鸟囝”输入法，输入汉字，出现相对应的福州话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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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话输入法的电子词典——榕典。福建日报记者 吴恩儿 摄

用互联网思维传播 

与福州方言数字化行动相匹配的，是“真鸟囝天团”的互联网思维方式。

在Radium和子善看来，“真鸟囝天团”是通过网络松散合作的一群年轻人。Radium说：“我们做的事情不一定都以‘真鸟囝天团’之名发布，一起合作的人也不一定讲究是不是‘真鸟囝天团’的成员。福州话保护需要做什么，谁愿意做，怎么方便就怎么做。”至于团队的人数，Radium和子善都说不上来，“因为大家都是利用业余或者课余时间在做。我们现在有做榕典与输入法的，有运营公众号的，有负责美工的，有负责处理文本的，等等。大家没有固定的分工，有空就帮忙做需要做的那部分事情”。

充满着互联网思维方式的，还有团队的名称。“我们取名‘真鸟囝’，是当初网友投票选出的，也是寄托了希望福州年轻人能够掌握福州话的美好愿望。加了‘天团’这个后缀，是因为在微信上发文章的时候，需要一个作者名，临时起的公用笔名，只是表达作者非单个人。”Radium说。

为了让更多的年轻人能够学得会、用得上福州话，“真鸟囝天团”制作了福州话的入门教程。这些课程发布在了微信、知乎、B站等平台上。

“这些平台是当下年轻人喜欢浏览的。只有他们看到了、喜欢了，他们才会去了解、学习。至于在什么样的平台发布什么样的内容，则是考虑了各个平台的特色。譬如，在B站，我们上传的内容以视频为主。”子善告诉记者。

今年初，“真鸟囝天团”举办了一个福州话保护者网络小聚活动，大家直接在网络上沟通，探讨“福州话视觉转化设计”等的话题。

“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吸引年轻人重新学习福州话。年轻人需要什么样的教材？通过什么方式才能获取？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建立查询网站，就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使用网络查询。有了榕典，年轻人可以随时随地查询福州话，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学习福州话的条件。日后，我们还会完善制作网页与App。”“真鸟囝天团”考虑得还很多。 

“母语意识”正在觉醒 

在一些人眼中，方言不可避免要走向式微。花精力去保护方言，除了学术研究上的价值，到底有没有意义？

在子善看来，福州话不仅是世界文化多样性的载体之一，也是情感记忆的载体。“做福州话保护，大抵有两个理由，其一是从理性的角度上看，福州话的传承已经不容乐观了，使用人口萎缩、语言传承断代，这种文化消亡的危机迫使福州话保护要被提上议程；其二是我们团队内大部分都是福州本地长大的年轻人，从感性的角度上看，我们也不希望依公依嬷说的方言消失，福州话是我们情感记忆与乡愁的寄托。这个理念应该是我们在进行保护工作时所形成的一个共识。”

“母语危机”是一个全球的问题。但是庆幸的是，世界不同地方的“母语意识”也都在觉醒。许多保护本土语言的组织，特别是年轻人的组织不断涌现。“保护语言多样性是一项全球正在升温中的运动，我希望我们福州不要缺席。”Radium说，“近几十年来，有一种论调，认为方言的存在会阻碍交流，只要消灭了方言的多样性，就可以达到大同的理想境界。其实不然，方言之所以会诞生，原因有二，其一是地理上的阻隔；其二是社会的分工。只要这两个因素还存在，方言便会生生不息。时代变迁导致方言式微，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上述的两点不可能完全消除。”

“真鸟囝天团”的年轻人对方言保护的未来有着明朗而坚定的期许。

Radium说：“我们进行福州话保护的终极目标就是，让年轻父母愿意且有能力将福州话传给下一代。我们希望更多年轻人接触福州话，不会讲的学会讲，已经会讲的更愿意讲，一步步实现福州话代际传承。当然这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需要社会各界的参与，而且要和时间赛跑。我们也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对于“真鸟囝天团”的年轻人而言，他们更多也更喜欢用“保育”一词来形容他们所做的福州话保护工作。保育是指保护养育，除了保护外，还有培养并使之成长的意味在其中。对于文化的保护，有一种是将一种文化记录下来，在它消亡前送进博物馆“永生”。他们则希望继承发扬一种文化，让它以一种活体的状态继续存在下去。保育就是一种活的保护。

“我更主张‘活化’这个用词，也就是revitalization。但这些都是字面功夫，实际上还是要看具体的行动。”郑天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