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教老人做手工。
致尚社工定期接受培训。
社工陪老人聊天。
东南网7月6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张辉 通讯员 郑蔡乐 文\图)
核心提示:
政府购买社工服务,即政府通过合同向社会采购专业的社会工作服务。它被认为是提高公共服务供给效率,推进社会共治的有效手段之一。这一制度在内地推行10多年来,逐步覆盖居家养老、公共卫生、社区矫正、青少年关怀等领域,但是资源与实践主要集中在少数大城市,绝大多数中小城市,要么尚未起步,要么处于零星尝试阶段。以我省为例,去年,全省购买社工服务合同款近8000万元,厦门占6000多万元。
2012年,漳州依托高校专业资源成立了当地第一家民办社工服务机构——致尚社工服务中心,不久后致尚开始承接政府订单,先后开展了临终关怀、失独老人关怀、流浪者关怀等个案尝试。但和大部分中小城市一样,漳州面临着政府购买规模有限、市场承接能力不足、社工文化认同不足等共性问题。
努力寻求文化认同
去年,90后高蜜蜜从外企辞职,加入致尚社工服务中心。用她的话说,兜兜转转又回到老本行。
2009年,漳州人高蜜蜜入读闽南师范大学社会工作专业,这是专业调剂的结果。在这之前,她对社工一无所知。“不少人觉得社工做的就是居委会大妈的事,分不清社工和义工、护工的区别。”高蜜蜜说,即使是今天,社会对社工的认知与认同依然有限。
2003年,上海乐群社工服务社在浦东新区成立。这是内地首家民办非盈利社工服务机构。上海在全国率先尝试购买社工服务,此后,上海经验开始走向全国,盛行于珠三角。深圳后来者居上,如今已成为这一领域的龙头。尽管行业发展迅速,但地域不平衡现象凸显。以我省为例,去年,厦门社工服务的购买量约占全省的四分之三。
闽南师范大学是内地较早设立社工服务专业的高校。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当地并未开展相关实践。黄耀明是这一专业的推动者。他如此描述早年的招生状况:“10年前,几乎没有学生主动报考这一专业,都是调剂的结果,毕业后从事该领域的也只有10%左右。”变化在悄然发生。目前,每年主动报考当地社工专业的学生已达10%,当地毕业生从事本专业的比例提高到40%。
2013年12月,致尚社工服务中心成立。黄耀明是发起人。同时启动的还有漳州市生育关怀携爱家园服务项目,这是漳州市卫计系统购买的首个专业社工服务项目。
“社工是服务于他人和社会的拥有专业化技能的专业人员,重在用生命去影响生命,用科学的方法帮助人。”在致尚社工服务中心主任王闽慧看来,社工是对政府公共服务低效供给的有益补充。对此,黄耀明表示认同,他说:“以往政府救助往往是粗放、不专业的,导致帮扶效果有限。”
2015年年底,毕业2年后的高蜜蜜加入致尚失能老人临终关怀项目。在这里,她感受到了科学助人的力量。
2015年12月,年过花甲的陈阿水(化名)入住漳州市福利院,成为致尚关怀的对象。“10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的脑部受到重创。”高蜜蜜说,刚入院时,陈阿水行为反常,“经常收集垃圾,用过的纸尿裤、纸巾也当作宝贝,全身挂满垃圾到处走”。高蜜蜜所在的团队通过年代老歌,帮助陈阿水进行生命回顾,从而进行专业的心理分析。慢慢地,高蜜蜜理清了陈阿水的心路历程。早年,他只身一人到香港打拼,艰难的日子让他养成了省吃俭用的习惯。如今,这一习惯走向极端,为此,高蜜蜜有针对性地开展情感关怀,慢慢改变了陈阿水。
购买力不足的背后
几年来,漳州市计划生育协会、福利院、团市委、救助站分别向致尚购买了失独老人关怀、失能老人临终关怀、流浪乞讨人员社会服务、吸毒青少年关怀等服务项目。但黄耀明认为,比起厦门等地社工服务对特殊人群的全覆盖,漳州仍处于零星尝试阶段。从合同款来看,在漳州,上述项目总额不足百万元。事实上,即便是已经开展的项目,也多半源自上级的项目与资金分配,鲜有主动作为者。
由于当地并未将政府购买服务纳入年度财政预算,因此项目随时面临中断的可能性。如致尚失独老人关怀项目运作近3年后,或许将在今年中断。“社会工作重在持续性,不少关怀对象对社工产生了情感依赖,一听说项目要停止,都懵了。”高蜜蜜坦言。
在黄耀明看来,政府购买力不足,首先源自理念的缺乏。“作为购买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社工,要买什么。”黄耀明说,海沧区档案局曾提出购买社工服务,负责该局日常档案整理,把社工当作临时工。不久前,致尚与漳浦县洽谈未成年人关怀项目,得到的回应却是:“用不着这么麻烦,还不如用这笔钱买点慰问品。”
目前,致尚的资金基本来源于政府订单,订单有限,导致生存面临困境。“这笔钱用来支付社工工资尚且力不从心。”高蜜蜜坦言,自己每月到手的工资仅3000元左右,在行业内属于中下水平,单位至今未替社工们争取到住房公积金。
与此不匹配的是全年无休的工作强度。高蜜蜜还记得,今年除夕夜,她下班后全城已经找不到回家的班车。因此,她顶着寒风,独自一人骑了近2小时的电动车,从漳州市区赶回30多公里外的漳州台商投资区的家中。
薪酬不高仅仅是一方面。久久未建立起来的社工职业化评价体系,也让高蜜蜜们感到迷茫。“因为缺乏完整的职称体系,干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成长空间在哪里。”在高蜜蜜看来,从事社工工作,更多靠个人情怀。
正因如此,当地社工专业的毕业生更多流向了深圳等待遇更高的城市,比例接近15%。漳州市委党校管理学教研室主任林阿妙,曾对漳州民办社工服务机构做过一次调查。结果显示,全市登记在册的社区机构有七八家。但真正在运作的,仅致尚、弦歌两家,且二者属于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究其原因,与人才缺乏不无关系。
呼唤服务评估体系
不久前,致尚的失能老人临终关怀项目接受了第一次第三方评估。这次评估引用的是厦门开发的社工服务评估方案,从专业服务、服务成效、服务管理三个方面,对项目进行指标量化考核。最终,该项目以高分通过了评估。
“对社工购买服务的评估,关系着专业交代、财政交代,以及社会工作的可持续性。”高蜜蜜认为,尽管上述评估体系是目前相对科学的方案,但还是不能完全反映社工服务的实施效果,“与传统工程项目不同,社会工作的实施效果,很难用指标量化”。她举例说,为便于考核,评估体系要求社工在提供服务时,必须现场拍照作为凭证,但这容易给社工和服务对象带来不适感。此外,过于注重文本的评估方式,也有本末倒置的倾向。其结果是,导致社工日常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文本整理,无形中影响了对服务的投入。
这并非漳州独有的问题。“究其原因,是因为行业内尚未形成一套科学完整的评估体系。”黄耀明说,第三方评估资质的问题,同样影响着评估效果。当前,行业内尚未组建统一的评估机构。普遍的做法是,不同地市之间互相评估。
这往往导致评估结果缺乏客观性。“互不得罪,皆大欢喜。”黄耀明表示,当前国内接受评估的社工服务项目,还未出现不合格的先例,有所区别的只是评估会上评估方所提意见的多寡而已。
对此,福建正在探索新路径。按照计划,省民政厅将成立一家专业的社工服务评估机构,并组建社工评估专家库。未来,项目的评估团队将从专家库中随机抽取,以尽可能避免各种因素的影响。
黄耀明更大的期望是,能够尽早建立社工服务行业规范。“政府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职责,社工应该提供什么样的服务,都需要一部规制来确保。”据早前有的媒体报道,某地社工在服务流动儿童时,出现了性侵行为。因此,黄耀明认为,社工购买服务发展至今,行业规范和监管不可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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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待构建社工文化认同
政府购买服务,是应对公共服务供给效率低下,充分发挥社会与市场的作用,推进社会共治的有效手段。其中,政府购买社工服务是其重要组成部分。早在2012年,国家民政部便颁发了《关于政府购买社会工作服务的指导意见》。此后,各地也相继出台了指导意见,并给予政策支持。
但纵观全国,除了上海、深圳等少数一线城市,大部分地方的民间自发力量有限,官方主动推动乏力,政府购买社工服务的实践大多停留于艰难起步、零星尝试阶段。这其中固然有制度建设不足的因素,具体涉及民办社工服务机构的培育、政府购买行为的常态化、社工人才的支持力度、行业制度与规范的建立、第三方监管与评估体系的构建等。
但容易忽视的是,社工文化尚未在国内真正形成。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社会公众,都对社工的角色、职能、作用缺乏必要的认知,遑论认同。正如业内人士所言,大部分人分不清社工与义工、护工的区别。在这样的情况下,政府推动不足,制度创新缓慢,公众接受有限,也就不足为奇。社工群体因此显得分外孤单。相比直接财政支持,构建社工文化认同,需要更加漫长和艰难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不仅仅需要社工的努力,还需要政府更广泛的动员、引导与示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