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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之“悟”

2025-04-15 09:35:43 作者:俞兆平 来源:福建日报  责任编辑:周冬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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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俞兆平,福建福清人,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厦门大学学报》主编,编辑部主任;福建省文学学会文艺理论研究会会长、福建省美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等。

已出版《哲学的鲁迅》《闻一多美学思想论稿》《中国现代三大文学思潮新论》等13部学术著作。在海内外文艺刊物上发表200余篇学术论文,发表的论文数十次被《新华文摘》、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等所转载。主持和承担过国家社科基金研究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项目,以及福建省社科研究基金项目多项。

读书有两种状态,一是淡泊悠然、随心所欲地阅读,那些古今中外上至哲理宏文、下到随笔小品的各类书籍,皆可在一杯茗茶的香气中化融于心;二是作为一个人,他为物为躯所累,要应付生计,要增长技能,就不能不有目的地选择书的范围,甚至强迫自己阅读。这无意与有意的两种读书状态,让我不由得想起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中审美判断的第三个契机——“无目的的合目的性”,读书先是不应胶着于直接的功利目的,而是熏陶涵养自身的文质,着重于人文心理建构,达到古人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界域;这样,个人品位气度在无形中超越平庸,他自然在所欲追寻的领域中就能更顺捷地实现自己的目的。像我认识的几位老一辈自然科学家,其人文素养之深厚,让人佩服不已。

我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从20世纪70年代末才算开始,那时幸运地考入厦门大学攻读文学硕士学位,开始了“老童生”的求学生涯。在此之前,由于特定历史时期的限制,阅读面极为狭窄,记得那时的文学书籍无非就是《艳阳天》《林海雪原》之类,哲学类仅存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单一的价值取向也造成了单调与乏味。中学时期发现一位同学家中尘封于阁楼上的一堆《创造月刊》时,竟像哥伦布寻得美洲新大陆般欣喜,大家竞相传阅,甚至捉笔摹仿,虽然那是一堆乳臭未干之作,但也可能就在那时埋下了我对中国现代文学兴趣的种子,这就类似于康德的“审美无目的性”吧。

进入厦门大学就读研究生,方知读书之真谛。在两位导师郑朝宗、许怀中的言传身教和严力督促中,我才慢慢地走上读书之径道。郑先生留学英伦剑桥,在研究西方现代小说上造诣精深;许先生20世纪50年代初毕业于厦门大学,其时已在国内鲁迅研究界初展锋芒。两位先生延续、发展了厦门大学中文系从陈衍、鲁迅、余謇以来的治学传统——“文学研究中的实证原则”,即进入研究的前提是,扎实读书,积累资料,“无征不信,孤证不立”,以所读之书中的第一手资料为立论的基点。这就逼着弟子们去爬梳书丛,披沙拣金,虽显笨拙,却为其以后的治学炼造了扎实的“童子功”。

记得一次我上交学期论文,只因文中引英国批评家阿诺德的一段话,底下注释用“转引自”,被郑先生狠狠地批了一番:“怎么能转引?为什么不去查原著?”后来他记起我是念俄文而不是念英文的,才放我一马。那时的我,虽松了口气,却也冒出几滴冷汗。而许先生,更是谨严稳健。他尊重史料,钩沉稽索,力求言必有证,语无虚发,他研究鲁迅的《鲁迅与中国古典小说》等五部专著,可谓无一字无来历。

两位导师的严格训导,使我获益良多,受用终身。掌握第一手资料,方能纠错勘误。例如,国内现代文学界有一极为稳定的思维定式:写实主义的文学研究会和浪漫主义的创造社,二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为突出、相峙对立的文学社团,几部权威的现代文学史著作均是如此定论。但我曾就创造社与浪漫主义的关系,查找、阅读了1930年之前的相关书籍和资料,却看不到创造社主要成员肯定、推崇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任何史实,反而是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对浪漫主义文学思潮均持摒弃、批判,以至否定的态度。由此而发表的商榷论文在《文学评论》上曾引发了一场学术论争。

在20世纪80年代成长起来的中国学者是十分幸运的,因为他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波,开始了一段纯粹而又真诚的读书时光。国门初开,人类累积下来的思想精品如潮水般涌入,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美学译文丛书”、四川人民出版社的“走向未来丛书”等,为中国知识界打开了面向全球的视野。

印象深刻的有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和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原因不仅是他们对我在美学和哲学上知识的“恶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写作范式对我的影响。极其艰深抽象的理论问题到了他们的手里,则以一种举重若轻、通俗晓畅的文笔得以轻松传达。我曾兼职多年学报工作,有一段时期,来稿出现一种高深莫测文风——“用谁都看不懂的话,讲一个谁都懂的道理”,瞧着他们故弄玄虚的样子,脑海中就会浮出罗素与朱光潜们的风范,何苦呢?

引导我读书的还有一个编外导师,即孙绍振先生,我和他在20世纪70年代初因痴迷于新诗而相识,从而铸下了半个世纪的亦师亦友的缘分。貌似以离经叛道而著称的他,其实是马克思主义的信徒,唯物主义辩证法的精义已渗入他的骨髓。他私下对我说过,每到年底,他都会把英文版的恩格斯的《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诵读一遍,由此,也潜移默化了我。有一段时间,我对马克思主义下了功夫,陆续写出《创造社与马克思主义美学》《鲁迅与马克思主义》等系列文章,论文《现代性视野中的马克思主义美学》还被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美学》作为该期头条而转载。显然,如若没有对马克思主义相关美学著作的精读作为基础,这些论文是难以诞生的。当然,孙先生给我的不止于此,他那蔑视权威、创新求异的精神更是给了我莫大的学术勇气。可以说,我的《哲学的鲁迅》《中国现代三大文学思潮新论》等专著的完成,离不开这一潜在精神氛围的激励。

但以史实为证、以归纳为主的研究方法也不能绝对化;读书如若溺于史料,以发微索隐为目的,也会陷于困境。读书也必须建立与时俱进的观念,资料、史实的开掘与新的理论视角的建立并非矛盾对立,它们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新视角多来自新的社会思潮与新的社会语境,它有着形而上的意味,但和那种战术性的预设的具体命题完全是两码事。当这种战略性的、全局性的新的理论视角建立起来,就如同一盏聚光灯亮起,那些尘封多时被人遗忘的史料,或被人们熟视无睹的,乃至边缘性的史料,都将被照得熠熠生辉,焕发出新意;而一些传统的、权威的判断,也可能露出缺陷与不足,失去原有的话语权力。

20世纪末“现代性”理论视角的建立,就让我发现了1981年版《鲁迅全集》中关于《文化偏至论》注释的错误。鲁迅的“掊物质而张灵明”,是跟随卢梭对唯物质主义、唯科学主义的批判;而“任个人而排众数”,则是借助尼采“超人”观念对卢梭“公意”说的质疑,对“借众以凌寡”的庸众式民主政治的调整。然而,其却被注释者轻率地判断为“表现出小资产阶级的急进的民主主义的政治特征……在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关系,群众和个人的关系这两个有关社会生活的根本问题上,作者当时没有得到科学的解决”。因此,在学术研究中,在读书求知中,宏观性、战略性的视角的建立仍然十分必要,由其导引,一条新的研究路径或许将会展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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