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牌坊与“好老师”伍宁

开善乡青云牌坊

泰宁县有一座著名的牌坊，矗立在开善乡儒坊村的村口，牌坊的匾额上书“青云”二字，乡人因此称之为青云牌坊。据县志记载，青云牌坊始建于明正统十四年（1449年），已有500余年的历史。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牌坊被拆除，所幸当时部分构件尚存，而熟知传统建筑营造技艺的工匠也不乏人才，更重要的是早年还留下了较完整的照片资料，后人得以将牌坊重建。

这是一座纯木构的牌坊，形制为“一间两柱，重檐三滴水”式样，通高约6米，通面阔3．7米。由于屋顶相对硕大，为避免头重脚轻，故在每根立柱前后各设一对戗杆，形成“人”字形，在立柱与戗杆之间又以三道穿斗式横木强化联系，使整体结构更加稳固。此外，在立柱与戗杆的底部还分别置圆形与方形柱础，起防潮、防水作用。

青云牌坊结构简练，在装饰上也没有繁缛的色彩纹饰，但在视觉上仍给人以庄严又不失雅致的感觉。究其原因，在于此牌坊将装饰手法巧妙地融入结构之中：主楼屋顶正中置三层葫芦宝顶，以此为中轴基线，呈现“对称”的造型。屋脊两端施翘角，与当地流行的“官帽脊”风格一致。檐下叠涩五层网状如意斗栱，层与层之间以木板相隔。在如意斗栱的组合结构中，二至四层均以栌斗之上承托翘与左右45度斜栱的组合为基本单位，相邻两侧斜栱相互穿插搭连，以横式二方连续的排列形式分布于各自的层级之中，形成网状。

一层与五层如意斗栱在保留二至四层斗栱样式的同时，于结构上又稍作差别。一层如意斗栱以七例间隔栌斗为承托，在枋与如意斗栱之间形成虚实有无的对比与过渡。此种设计减轻了檐下结构繁密的斗栱整体所带来的压迫性，增加了牌坊的透气感。五层如意斗栱于顶端多置一排栌斗，增强了斗栱承托屋檐的力学作用。在整座如意斗栱中，栌斗均以水平的方向垂直排列，产生了层层出跳的视觉效果。单位斗栱组合的交错，增加了门楼装饰的繁盛感与斗栱之间的连续性，而单一斗栱组合重复出现的节奏感与连续性的网状分布，也为此牌坊增添了气势。厚实的翘与轻盈的斜栱组合，因木质结构的使用而不具繁重与沉闷感，营造出轻松、活跃的装饰氛围，成为牌坊最具吸引力的视觉中心之处，反映出明代建筑及其装饰审美上的时代风格。

说到青云牌坊的来历，就必然要提到两个人物，其一是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商辂。商辂历英宗、代宗、宪宗三朝，官至内阁轶一品事，有“三朝宰相”之名。商辂更广为人知的事迹，应该是他在科举考场上连中三元的壮举。所谓“三元”是指解元、会元、状元，也就是乡试、会试、殿试三场考试的第一名，这在明代绝无仅有，在中国1000多年的科举考试历史上也仅有18人完成这个壮举。

青云牌坊是商辂入仕之后奏请朝廷为其恩师兴建的，“青云”匾额正是他亲笔题写的。“青云”在古代有道德高尚、威望素著的象征寓意，同时也指代位高名显之人。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青云满后尘”的诗句中，便以“青云”借指李白。商辂以“青云”二字为恩师题书匾额，是高度颂扬了恩师春风化雨、诲人不倦的师德师尊。除匾额外，商辂还撰写了一副对联：“敢谓三元魁大对，深知一得有渊源。”以表达自己不忘教诲、感念师恩的情怀。他的这位恩师，也就是本文要介绍的第二位人物，名叫伍宁，是这座青云牌坊的主人，也是一位在明代历史上平凡但又伟大的教育家。

关于伍宁的生平事迹，历史记载十分有限，通过梳理现有的《泰宁县志》《明万历肇庆府志》等文献方可得知一二。伍宁生于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永乐十二年（1414年）参加乡试，中第八名举人，次年入京会试中乙榜，后被分配到浙江淳安县任教谕长达9年。正是在淳安县任职期间，他成为商辂的启蒙老师。在淳安县任期届满后，伍宁因业绩突出升任湖广辰州府学教授。此后，他还历任肇庆府、台州府教授，直至景泰六年（1455年）告老还乡，前后任教职长达40年之久。

按照明代制度，府县教职是九年一任，任满的政绩考核是以该府县生员考取举人人数多少来衡量。伍宁每任的考核成绩都是优秀，按例应予升任他职，但他乐于育才而不求仕进。在官级已叙至儒林郎（从六品）时，仍坚持请求留任教职。在台州任上时，伍宁已年过花甲，长期操劳令他的健康状况严重恶化。他向吏部提出退休申请，但没有得到批准，而是让他在当地离职调养。即便如此，在调养期间他仍然坚持教学，直到景泰六年（1455年）才获准致仕。在他返乡当日，台州府官民夹道恭送，许多身在外地已经显达的门生闻讯后特地赶来为他长亭饯别，盛况空前。回到故里后，伍宁还是不舍自己热爱的教育事业，继续为乡里子弟授课，直至成化三年（1467年）以83岁高龄辞世。商辂又以学生的身份为之撰写墓志铭和像赞。

伍宁在数十年的教育生涯里坚持淡泊名利，诲人不倦，正是历史中“好老师”的优秀典范。再观之青云牌坊，这既是商辂对老师一生教育贡献的感恩和赞颂，更是尊师重教这一中华文明优秀传统在泰宁留下的一个珍贵历史见证。

（作者单位：福建理工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