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福州的“旅行指南”

近代，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速，铁路、公路等交通设施的完善，市民化、大众化的旅行活动逐渐成为休闲娱乐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满足旅行者了解各地风土人情和景点的需求，旅行指南应运而生。这类旅行指南文献通常包含城市概况、衣食住行、自然风景和历史名胜等实用信息，为出游提供指导。

近代有关福州的旅行指南主要有两类：一是综合型的旅行指南，以导览全国为目的，福州往往作为福建的代表城市被介绍；二是专门型的旅行指南，以福州为中心进行介绍与导览。专门型福州旅行指南往往就由福州人书写，以细致的文化、风俗、名胜介绍，展现福州良好的城市形象，也传递出福州人的自信与热情。

商务印书馆是国内最早意识到旅行指南价值的出版社之一，1905年就出版了《上海指南》。作为上海第一本系统的导游书，其发行后“侨沪、过沪者交口称赞”。因此，在旅行指南十分畅销及“欲往他游者苦不得导师”的现实情况下，商务印书馆于1911年起编写《中国旅行指南》，对全国各重点城市的交通食宿、名胜特产等进行系统介绍。

《中国旅行指南》的一大特点是选择代表性景点照片列于书前，以展现各省风貌，而福建部分则选择了福州乌山为标志性景点，与杭州的灵隐寺、武汉的黄鹤楼并列。该书在景点介绍上主要以福州的名山为载体，介绍其自然人文风光，如鼓山的摩崖石刻“喝水岩”“忘归处”，以及涌泉寺等，市内则以乌山、于山、屏山三山为主体。该指南还展示出了很强的品牌推荐意识，在导览时注重对福州老字号的推荐，如推荐餐饮时提到的聚春园，介绍福州特产漆器时还专门向游客推荐以“沈绍安”为最。

1927年，中国第一家旅行社——中国旅行社在上海成立，并出版《旅行杂志》，这是中国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旅行专刊，以“阐扬中国名胜，发展旅行事业”。据统计，在刊物创办的27年间，共发表关于福建的文章10余篇，其中半数以上与福州相关。主要包括“旅福行记”和特色风貌介绍两类，代表性的行记有1933年系列刊出的《石鼓游屐——闽城揽胜之一》《从洪桥到洪塘——闽江揽胜其二》，以及1935年所刊登的《闽行杂记》《榕城剪影》等，多记录旅者的见闻感受。特色风貌介绍有1932年所载的《记青芝百洞山》《戚公祠怀古》，1938年刊登的《福州西禅寺的荔枝》则对福州特产荔枝进行了赞美。

除《旅行杂志》外，中国旅行社还发行了《旅行便览》月刊，发布铁路、轮船、航空等交通信息，便于旅客出行，后因战乱中断。1943年复刊后，增加旅行介绍等栏目，载有教育家庄泽宜两篇文章谈及福州，除对福州的城市风光的赞美，认为其“秀丽不在江浙诸名都之下”外，还盛赞了福州的温泉文化。在《漫谈各省省会》中，庄泽宜认为“如黄山、如华清、如南北汤山、如南北温泉等，作者都曾试浴过，各有所长，但都不及福州的方便”，并对当时福州东门外“泉源旺盛，浴室林立，人人可洗”的地方特色大加赞赏，称为“福州人的福气”。在《漫谈国内各大学的校址与校舍》中，又再次提到福州温泉洗浴的福气，是别处享受不到的，由此足见福州温泉文化之盛、影响之深。

1936年，侨务委员会秘书处编写《华侨回国旅行考察指南》。作为近代最重要的通商口岸之一，福州是许多华侨归国后的首选站，因此在“通商口岸”一章中，福州被专门进行说明，包含历史沿革、城市现状、名胜古迹三部分，但受篇幅限制，内容相较简略。

同年，中华全国道路建设协会编印《中国公路旅行指南》，这是国内最早以交通路线为中心的旅行指南之一。该指南将福建全省分为27个公路段，以福州为首发站的有福泉线、福马线、福湾线等6条线。在“使公路行旅，能按图索骥，不致有无所适从之感”的导览理念影响下，该指南以线路为线索的介绍方式，使对福州特产风貌的介绍深入城乡之中，如在福泉线介绍寿山出产的田黄石、牛角冻石，福马线、福湾线介绍沿线出产的福橘，及闽永支线特产的樟脑竹等，这也使得该指南不仅是一部旅游专著，更具有史料价值，可为研究福州近代物产及分布提供帮助。

相对于通行全国的旅行指南，近代福州人所作的福州旅行指南更加具体，有针对性，不仅详细介绍了福州的历史风貌，也对福州地区的乡土人情、民俗信仰等有着具体的描写。这些指南以其严谨性成为了解福州历史文化的重要资料，有不可忽视的史学价值。

1929年，出于改善民生、提高市民生活质量的需要，福州西湖进行了公园化的现代性改造，并成立西湖公园董事会，西湖公园成为市民重要的休闲娱乐场所。为介绍历史和导览游客，被聘为西湖公园董事会干事的郑拔驾编纂《新西湖》，使福州市民可以“各携一册，按图索骥，或更足以引起游西湖的兴趣”。

《新西湖》是近代福州最早具有旅游指南性质的书籍之一。相对于传统的方志、类书，《新西湖》对西湖的介绍，呈现出以景点为核心、以游览路线为线索的特点，一方面辑录古今名士留下的赏景路线，另一方面对富有文化意味的风景进行介绍，用通俗的语言对如何游玩进行说明，使得一般市民既能赏景，更能懂景。如，介绍西湖十六景中的“西禅晓钟”，用“唤了人世快觉醒”“来到西禅来听经”等通俗语句，解释含义，引人游览。又如，介绍“湖亭修禊”，鼓励市民春日携友前来西湖亭畔，“席坐花草前，谈笑风生”，既解释其景观，又向市民传递出以旅游陶冶身心、缓解城市生活苦闷的主张。

1934年，郑拔驾编写的《福州旅行指南》出版，这是近代福州旅行指南的集大成之作。该书旨在解决福州因“僻处海隅”“方言隔阂”“交通欠便”而导致“他省人士前往游览者不甚踊跃”的情况。因此，该书不仅有风景名胜、食宿物产等，更是对福州历史、地理、文化的全方位概括，全书总计七编，包含地理、风俗、交通、基础设施、食宿游览、风景名胜及工商业发展状况。

该指南的特点首先体现在全面性上，不仅对福州城内的名胜古迹进行介绍，而且对城外周边永泰、马尾等地的自然风光、历史遗迹等也都进行了说明。在城市建设方面，郑拔驾借助对工商业发展情况的梳理，为游客提供了系统的城市状况导览。如通过对家具产业、饮食品业的介绍，不仅展示了福州特有的漆器、角梳等特色器具，肉燕、橄榄等特色食品，更标明其代表性品牌及地址，方便旅客游览、采买。通过梳理金融、医药、服装等行业的相关信息，也为游客提供福州各类基础设施的详尽指引，从而方便游客更便捷地安排行程、提高旅行体验。

该旅行指南的另一大特点是对福州民俗文化的系统介绍。在风俗篇中，郑拔驾对福州传统的服饰、节序、婚嫁、丧葬等方面习俗，事无巨细，一一进行介绍。如在传统服饰上，介绍福州传统女性服饰“三条簪”：“结发后脑，插簪凡三，左、中、右各一，俗呼‘三条簪’，簪长几六寸，多以金银为之。”以节日为序，介绍福州一年中不同的节日风俗，如春节期间，除夕夜要烧劈柴，谓之“烧火爆”；正月初一吃年糕，闽语意为“年年高升”；正月十五，南后街灯火如昼，舞“太平龙灯”，观“临水娘娘”出巡。又如端午节赛龙舟，重阳节做九重糕供奉先祖，登乌石山放风筝。这为游客展示出福州独特的文化风貌，对福州深入游览提供了参考。

1947年，郑宗楷编写的《福州要览》出版，这是近代福州人所作旅行指南的又一代表。《福州要览》是在其前作《最新福州指南》的基础上修订而来。该指南的一大特色是对福州温泉文化的介绍，引《三山志》、程师孟诗展示福州温泉文化的历史，说明其“味甘”“和热”“有硫磺”等特点，并叙述其分布，从井楼门到水都，“绵亘达十余里之广”。作者还推荐了“福龙泉”等温泉店，以供游人游玩选择。该书也带有作者较强的理想色彩，郑宗楷在序言中说明，希望此书可以“观政采风者有所考焉，抑治化之进可据，是以求恢弘”，因此书中多有统计数据、图表以求实，又多有政府机构设置、财政状况、选举情况介绍以言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福州的发展状况。

综览近代以来的福州旅行指南，在城市与游客的互动中，福州的自然、历史、风俗、特产等逐步被游客发现、熟知，以此构建起群体性的福州城市印象，这既为当下挖掘福州历史文化资源提供珍贵史料，又为提取旅游文化符号、打造福州城市形象提供重要参考。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